“小哥,先给这个喝了吧,咱刚给你炖来的哩,喝了就好得快了。”
疯子坐在那圆木上围着火堆,手里端着个陶碗,浑浊的浓汤浮着厚厚的油层,勺子轻轻一舀可见尽占半碗的肉块翻滚,表皮上还点缀着丝丝绿意,让人看着食欲大开。
疯子鼻子凑近嗅了嗅,发现自己竟然能闻出这种尘子的食物的味道来,往常虽然他学尘子那般进食,但压根吃不出一点味道,眼下这般他竟然能清晰地闻到那股散发出来的浓郁肉香味。
疯子轻轻端起碗,小心地轻喝一口汤,感受到浓郁香气充斥着自己整个口腔,还在发烫的汤汁顺滑而下,他不禁两眼放光,拿起木汤匙舀起碗中被炖的一撕便碎的肉块便送入口中,尽情地大快朵颐起来。
老刘头父女俩看着毫不顾吃相的疯子,不禁相视一笑,在他身旁坐了下来等着他吃尽。
“好吃好吃!”疯子一番狼吞虎咽后一脸满足地放下碗,面前的陶锅里已经一扫而空,然而他的肚子却没有一点起伏,好似没吃一样,“老丈,这是什么玩意?怎么做得这般好吃?”
老刘头咧着嘴,磕着烟枪笑道:“咱们村今个儿过大节呢,宰了头牛哩,小哥你倒村口还好着咱们看见,不然晚上对头那林子万一来野狗给你拖走就不好哩。”
疯子闻言,大抵知晓了经过,他也没想到会突然发生这情况,他伸手向后摸了摸背脊,心里一惊,那根脊骨竟然还在!只是脊骨之间的连接有所松动。
疯子现在恢复了一些力气,坐在火堆边扶着脑袋细细思索着之前昏迷过去时看到的那景象,那个叫自己一仁子的道人,还有那一处幽静山谷。
“玦闻,忘知,那地方在哪?”
疯子心里回想着,在梦中作为一仁子的他那情感如此真实炽烈,那一切发生得都这般真实,甚至那传经讲道时的心绪,与友人对坐畅饮的欢喜。
“一仁子,我从前便是那样吗?”
自从那莫名的情绪外泄后,他的似乎在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一些。
任由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烦躁的情绪又充斥着他的心。
“罢了罢了,眼下先把伤养好吧,再做考虑。”
想到疯子的身体状况,老刘头父女俩给他在家里拾缀出一片空地来,打了个地铺留给疯子,哪怕疯子不适应这种突来的热情,但还是架不住他们的万般劝留,只得点头应下,不过在他看来能暂且缓和一下状况消化信息也是不错的。
“咦?仙···仙师醒了啊。”
三人循着声音的方向朝来人,却见刘松手里用竹篮拎着不知什么东西来,他走近后面对三人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俺爹让俺给仙师提俩鸡蛋和药来,啊对还有这是翠大娘他们家的须菜哩,这菜配着鸡蛋一起煮补身子着哩,嘿嘿。”
疯子看着刘松那憨厚老实的笑容,心里不禁升起一阵暖意,他此刻能更清晰地感知着自己的情绪和他人的心绪。
“这,我何德何能受得了。”
“欸,小哥你就收着便是了,”老刘头笑着从刘松手里接过那竹篮,里面装着许多不一的食材亦或是药物,“来了便是客,哪有不待客的道理嘛,你索性在我们村多待一些时日不也挺好,村里头的人喜欢你得紧哩。”
“这般,”疯子面色复杂地看了那竹篮一眼,有些局促地说道,“我便,多谢了,这段时日里便多有叨扰了。”
“小疯子你在干什么?咱俩去找点灰儿吃了不就行了,你待着干什么?咱还要去吃地巫帮白玉生呢。”
亥沉的声音在疯子脑海中响起,语气里满是不理解。
“我不知道,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
入夜,村子里的点点灯火各自屋内吹灭,大伙都进入各自的梦乡里,却难免有人睡不着。疯子躺在老刘头给他准备的褥子里,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心里一直在想之前在梦里变成一仁子的他。
疯子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睡意,身躯微微一晃化为黑水消失在暗影中不知去向。
“老狗,那个玦闻你有没有什么头绪?”
“没有,介子这么多,成百上千的,咱才走过几个?既然那人和咱们以前是某个介子的红尘仙,那咱们继续顺着介子找就好了。”
疯子静静地坐在村子后头祠堂那斜山坡上,这里视野十分开阔,一眼便能看到下方的村子和远处的树林,祠堂外的空地上有黑乎乎的烧痕和灰烬。疯子一直看着下方村落,眼里有星光倒映。
“但是咱们为什么是红尘仙,”疯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咱们这副身子可不是红尘仙有得的,八百律都拍之不及。”
“我倒是觉得也不是没那可能,毕竟咱哥俩有意识起就在那帮老混蛋的七情间里,反正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不可言,不可言,艹!”疯子烦躁地一掌拍地上,那一小片土地渐渐化为灰色扩散开,“老子要给他们全吃了!”
“不急,咱们迟早会找上去的,”亥沉的声音顿了顿,“小疯子,那根脊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还搁这在我背后,只不过好像断了一节。”
“真个怪哉,咱什么都没做吧,怎么就解了一点了?”
“我也不知道,”疯子拔起一根细草来叼嘴里,往后一躺看着天上的点点星光,“以后再探究咯。”
“你真要在这尘子的村子里待着?”亥沉忍不住又出声问道,似这个决策让他有些不敢相信。
“待着呗,多待两天便走了,”疯子不在意地嚼着草根,感受着口中那股清新且苦涩地味道,“又没有坏处。”
“得,随你。”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老刘头父女起床来却没有看到疯子,他的被褥空空不见人影,老刘头连忙出门寻去,却看到疯子闭眼盘腿坐在院子里,双手伸出向前十指有节奏地律动着,一片片莫名的红光从不知哪里飘来被吸进他的掌心中,每一缕的吸进都会让疯子身上散发的彩霞微微闪烁一下。
老刘头不敢出声打扰疯子,只得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好半响后疯子这才收起手起身来。
“老丈,起得这么个大早?”
“嗨哟小哥啊,你身上还有伤哩,动不得啊。”
疯子微微笑着摆摆手,“无事,全托得大伙的药,我现在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