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玦只感觉眼前漆黑一片,意识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炽差不多成型了,只是少了些东西……”
脑中响起熟悉的声音,是师尊的声音!
“嗯,还是去看看吧。”
随着声音结束,眼前也亮了起来,然后就是映入眼帘的黑漆长桌,上面堆放着一些金属物件还有些刻刀什么的工具。
唐玦大概清楚了现在的处境,他在一个人的身体里,而且见其所见想其所想。
“尊上。”分立两边的侍卫们跪下行礼,而自己的视线没有一丝偏离,如果不是能听见想法,唐玦都要说此人高傲冷漠。
“不能不行礼吗?那吾进去又出来,出来又进去,是不是要反复跪下起来?”
然后脑中又响起有些夸张的声音:“跪!起!跪!起!哈哈哈!”
这个应该是初代魔神吧,怎么感觉还挺正常的,甚至有点幼稚……
视线里是古朴的建筑,风格古老,魔神没有说什么话,脑子里却不断响起声音。
“把炽做出来,吾就不用批公文了,就是心脏该用什么呢?凌一给了吾一块北冥宝石,放进去试试?”
唐玦也是一直认真听他说话,可是身上突然传来刺痛。
只见一把匕首刺在身体里,滚烫的血涌出来,不过异物很快被扔出去,疼痛也转瞬即逝。
“又是下界人,无趣。”
唐玦听见魔神的抱怨,但是心里没有感受到他的愤怒和杀意。
“不必报上姓名,在吾还不打算杀你前,滚。”
唐玦甚至感受不到其半点情绪波动,似乎这种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
“嚣张魔神,待我觅得良剑,下次必取你性命!”那人捡起匕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唐玦看见被随手扔出去的匕首已经碎做三段,怪不得那人跑了。
单单看这一段魔神甚至称得上友善礼貌。
“为什么这么脆弱还总要杀吾,不过其毅力可嘉,下次让鹤劝劝他们别老捅吾一个地方,有点没感觉了。”
唐玦看着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的手放在心脏处,手上传来胸腔里生机搏动的触感,还有血液未干的润湿,白净的手指沾满了猩红的血,身体主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清洁术瞬间发动,伤口愈合处粘腻的感觉消失不见。
“嗯,过会儿要去和凤凰下棋,带上做好的炽让他见识见识。”
身上传来潮湿的感觉,身体主人并没有很排斥这种感觉,随着进到一处洞穴,只有墙壁上有些放光的怪草,光芒微弱。
场地一下开阔,巨大的水潭如同天上的银河泄露,粼粼水光闪烁着梦幻的光芒,潭中赤身裸体躺着一个男人。
魔神踏到潭面上,脚下荡起一圈圈水纹,进了潭中男子正是炽羽,不过似乎也不太一样,因为其脸上没有半分血气,苍白的像一张纸,潭水将其包裹,没有鼻息,也没有心跳,静的像是个瓷人偶。
魔神将一把红色的剑拔出,唐玦看着他用剑刨开自己的胸腔,任由血液有魔力般流向潭中的人。
“应该差不多了吧,要不再切个胳膊或者腿?”
唐玦顿时明白这个魔神是要切自己的胳膊腿,他瞬间感觉恐怖,过会儿估计要看着胳膊腿被砍掉然后“喂”给这里的炽羽,怪不得说炽羽是魔神的骨血造物,原来真是用血肉做的,他不敢想象这么大一个人,魔神是怎么用血液一点点造出来的,不会是砍一点拼一点吧,他已经不能直视炽羽了……
“算了。”
终究和人长得一样,应该给他一个心。
唐玦感觉窒息一瞬,然后手里就传来跳动的感觉……
“啊啊啊,魔神把自己的心挖出来了!”唐玦的吼叫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此时的寂尘也没有感觉到。
只是感觉用自己“心血”做出的人偶应该会很强。
唐玦自己闭上眼睛,不想继续看这么原始血腥的造人行为。
“好了。”
这个声音无疑也是让唐玦松了一口气,继续看魔神的下一步动作。
“……”潭中人红色的眸子与自己对视,或者说是和魔神对视上。
“哗啦。”水声响起,赤身的男子起身直挺挺站在魔神寂尘眼前。
然后唐玦就和魔神一起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欣赏了一遍,唐玦感觉魔神心底升起喜悦的感觉,魔神把自己的造物看了一圈,感觉完美无暇,自然高兴。
“吾是魔神寂尘,你的主人。”
“是。”因为第一次发音,男子声音有些干涩低哑。
“干什么?”寂尘看着一丝不挂的炽要往外出去,下令拦着。
“杀了。”
唐玦因为通感立马共享了魔神的想法,杀了刚刚那个人族。
其实不是魔神想杀,而是在炽的意识里所有伤害魔神和有隐患的人都要除掉,这样魔神自然就没什么烦恼了,全杀了,世间就清净了。
先不考虑为什么魔神和师尊名字一样这件事,毕竟魔神和始神认识,始神给师尊这样起名也有可能。
“以后听吾令行事,现在穿衣。”莫寂尘把自己的衣服顺道带了件在身上,取出后递过去。
“是。”炽羽七零八落的拼凑起来,穿的一塌糊涂,后来还是魔神给他扯了扯,才不至于衣不蔽体。
“去批公文。”
半晌没有动作,寂尘都怀疑这个炽是不是坏掉了。
“否。”
“?”寂尘没理解怎么回事,不会批?那我不是白费功夫了,这还和凤凰炫耀个什么呀。
“你不会?”
“是。”
“吾给你的记忆里没有吗?”
“非我之力能及。”
“你……”
咚!炽跪倒在地,手上幻化出长剑驾到脖子上要自刎谢罪。
“放下!”寂尘冷声命令道。
“是。”炽听话的垂下脑袋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完全没有唐玦见面时那股矜贵冷淡的气质,这就是最初炽羽的样子吗?
怎么变化怎么大?不过,寂尘完全不在意这个本就是为了逃工而创造的人性格如何,他在意的是这个人现在和普通的傀儡娃娃没什么区别,那何必拿自己的血肉铸造他,干脆拿铁拿木头就好了,必须让他和人一样!
在魔神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唐玦也感受到了,不过,魔神的主意不是亲自教他,而是给他扔到了下界,并且还下了命令不让他杀人。
“吾说的都记住了?”寂尘问。
“是,只有等到我能爱能恨就能回来,不能杀人,不能暴露身份。”
炽平稳的声线机械的复述一遍寂尘的话,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洞穴。
“看来不能找凤凰下棋了,不去了。还是去找鹤吧,他比较有趣。”魔神想着也离开了这个地方。
唐玦很想说把衣服换一下,把伤口合上,别和谁都“交心”而谈……
但是寂尘明显不知道这个,他借着法器到了一座宫殿中,宫殿里富丽堂皇,但是细看的话并没有什么金贵的物件,甚至没有几个婢女伺候。
“寂尘,你来了。”龙椅上坐着一个样貌俊朗的青年,墨色头发,发尾赤红,给其增添了几分不羁,眉心一点朱砂,眸子也是纯正的黑色。
对方打量了一遍魔神,眉毛皱起来,生气的质问:“又是修士吗?我今年明明刚颁布了法律。”
“不是,是吾自己不小心搞的,已经没事了,你摸。”
寂尘拉住对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果然除了看起来吓人,其实早就已经没有伤口了。
“你身子还是这么凉,魔界很冷吗?”鹤担忧的询问。
“没有,吾天生如此阴寒。”寂尘解释。
唐玦感觉到魔神与眼前青年的相处格外放松,也让身居其中的他舒服不少。
“衣服都破成这样,寂尘,你…应该很痛吧?”鹤看着血迹斑斑的魔神,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每次见面他都一身的伤。
“没有,吾可是神,不要担心吾了。你还要继续呆在这个国家吗?你想的话吾可以帮你,吾不怕什么天道,凌一也会帮你的。”寂尘对着比初见明显虚弱了不少的青年劝道。
唐玦感受到了其真心实意的关心与担忧,以前的魔神竟然会愿意为了这个青年与天道作对。
“何必强求这个,寂尘,你明知道灵脉的使命不是么?这个国家就是我的命,百姓也是我的命,我死前哪也不会去。”鹤摇头拒绝了寂尘的建议。
“那吾给你的功法,还有凌一给的药,有效果吗?吾还有一个秘术可练就肉身躯体……”
“哈哈哈,你我如今都还活着,又何必聊这么无趣的话题,不容易我得空,我带你四处看看吧。”
“随你吧。”魔神叹口气,跟在鹤的身后,绕进了深宫后院。
“可能不比凌一的神族那儿漂亮,不过是个住所,我不想麻烦,耗费钱财人力,就四处种了些花草树木,魔界应是没有,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叫人移几株过去,不比你日日睡觉有趣。”鹤指着花坛里的娇艳欲滴的花们介绍。
“吾是魔神,喜欢这个干什么?不过,那个倒是挺好看的。”寂尘指着一树星星点点的黄色蜡梅说。
“寂尘呀,我可是费了心思才让它在此时也开花,以往四月天它是不开的,来。”
青年走到树前,因为环境特殊,本应该光秃秃的枝丫上还有许多绿盈盈的叶子,很是喜人好看。
咔,一声脆响,青年折下一枝放到寂尘手里,说凑近闻闻。
魔神很听话,立刻把鼻子放到淡黄色的五瓣花朵前,细细嗅嗅。
“嗯,还不错。”
鼻头萦绕着梅花香甜的清香,似乎经历了漫天霜雪,可骨子里却依然温润柔情。
“把这些放进袖子里,身上也能沾染。等你回去我命人挖几株栽到你的行宫里。要尝尝我的手艺吗,我刚学了道菜。”
青年笑了笑,轻松肆意,可见与魔神相处也让他难的不用费心伪装。
魔神还在调整梅花在袖子里的位置,姿态小心生怕把花瓣揉掉了,听见他说话没有抬头只是想着还没动花就全落袖子里了,过于娇气,不喜欢……
“别再倒腾那些了,我说,我学了道菜!”
鹤啪打断魔神的动作,同时唐玦也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身为旁观者,他很清楚魔神刚刚很认真的在想怎么把花完整带回去,真的没有听清他说话。
“哦哦,走走,给凌一传音了吗?”
“还没,你叫吧,我想省着点灵力,下界传到九重天耗费太多了。”青年摸摸头,把叫人的事推给了魔神。
“好,那吾叫了。”寂尘应下,他们三个已经有段时间没有一起了。
“何事?”
“!你怎么突然出来,吾刚要叫你!”寂尘身后突然传出声音,还有旁观的鹤也哈哈哈笑起来。
“看见你们了,就来看看。”凌一不比魔神高,青年又力压魔神一头,堂堂始神成了在场里最矮的一位。
“你那预知不能用来干正事吗?”寂尘抱怨,同为初始之神他很少用权柄,因为知道了却无法做为对他来说是件痛苦的事,天道凌驾于他和凌一之上,是无法违抗的存在。
“……”凌一沉默了,难道不是给你省事了吗?
“哎呀,别在我这儿打起来了,经不起你们俩折腾,到底吃不吃?”
“不。”
“吃!”
“别废话了,都跟过来。”鹤看他们意见不一,干脆剥夺他们的选择权。
唐玦看着这三个人,实在是想不出是怎样的缘分让这三个人能聚到一起的。
尤其是三个人连炸了三间厨房后,被史官警告,再炸一间就把他们写入史册让后人好好“瞻仰”,才各端着一盘诡异的物品坐到了桌前。
“咳咳,其实不管吾事,魔界的丹炉比你这都结实多了,吾送你一个算了。”
唐玦很想控制这个笨蛋魔神,哪有把硝石朱砂桐油放锅里煮的,还有不能把蔗糖和面粉放油里炸!
“我是按照书上写的。”凌一面容淡漠正经的端着一盘样子还算说的过去的“菜”。
“吾明明看见你进的那间也炸了,你菜从哪来的?”寂尘不愿只有他没有拿出成果,指着凌一的盘子问。
“我放了个结界,锅没事。”凌一语气没有变化,不过寂尘总感觉他在炫耀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