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床榻上的人一跃而下,那熟悉至极的脸庞让面具人寒意直达头顶。
昔日冷峻的神情如今更添了几分戾气。
他想逃,可脚底生根,挪动不了半分。
“你该在关岑山才对……”面具下的嘴唇微微颤抖。
方才自己明明看见不闻与他一同离开了客栈,还带走了不少的暗卫。
可眼前一幕由不得自己否认。
阎无极将自马尾垂到胸前的几捋青丝拨到身后,恶劣地勾唇,“可惜了,不但女童会安然无恙,那些官员你们也保不住。”
“不可能!近五十个女童,怎可都保其安然无恙!”
关岑山的那些人也并非是酒囊饭袋,见情况不对,挟持几个女童脱身也是轻而易举。
可不知怎地……这句话在眼前人口中说出,便无端使人信服。
萧挽婧掩唇笑:“四十九个普通女童的确是个累赘,可她们恰恰不是。”
她们是皇室暗卫,小小年纪便有着顷刻之间取人性命的能力。
就怕关岑山那些人不够她们杀。
面具人不动声色地抬起如同灌铅的腿,他估摸过了,以阎无极的速度从床榻那边冲过来,也拦不住自己逃离此房。
毕竟身后不远处便是围栏,只要跃出连廊,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可他还没来得及收回长剑,腕处传来剧痛,手一松剑就被人夺走。
音云反握剑柄,剑锋横在面具下的脖颈处,冷笑道:“跑什么,方才不是气焰嚣张吗?”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地上散落的麻绳,“你,”竟然会武功?
那为何还那么容易就被他们的人给绑了…
音云目光一沉,剑锋上挑,面具掀去,乍然露出魁梧面孔来。
众人诧异不已。
“胡若?!”萧挽婧睁大双眸。
阎无极皱眉,脸色阴沉,她一直以为胡若不敢再露面,没想到再见竟是在此番情景下。
不由得嗤笑一声:“胡将军怎么沦落到给一条长虫做使者了?”放着好好的将军不做,偏要做见不得光的狗东西。
他向敌军透露她的踪迹,但好在乌蛮的人足够谨慎小心,否则蒹葭山必有一战。
如此看来,蛟神还想把爪子伸向外邦。
所图甚大。
“你大胆!竟敢辱骂蛟神大人!”胡若虽然害怕眼前人,但还是怒不可遏。
蛟神许他家族昌盛,名利双收,这些东西可不是仅靠自己在沙场苦战就能得到的。
沙场刀剑无眼,生命转瞬即逝,客死异乡,他真的是怕了……
萧芜华端起已经凉透了的茶盏,微抿一口,若有所思道:“阎大人所言非虚,祂自称蛟神,可本身确是一条为非作歹,祸害江流的长虫啊,与真龙如何能比。”
真龙乃祥瑞,蛟龙不过是带来祸端的凶兆。
见阎无极有所动作,胡若迅速抬手猛击剑柄,快步后退几步转身踏上围栏,借力跃离了客栈。
音云闪身欲追,却被两道同时响起的声音阻止。
“放他走。”“无需追。”
萧挽婧看着颇有默契的二人,神色不明,“他可是蛟神的使者,你们就这样把他放走?”
“放心,胡若坏了蛟神的大事,蛟神自然不会再留他,而我早已吩咐不闻暗中跟上,以便救他一命。”
等他被蛟神弃掉,心灰意冷时她们再施以援手,得到情报岂不是轻而易举。
但阎无极心中总有预感,胡若不会知道太多东西,也许他只是负责神丹一事,而关于神丹,她们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萧芜华放下茶盏,淡淡地说道:“随他而来的人都被杀了,官员也没保住,唯独胡若安然无恙地回去,你觉得凭蛟神多疑的性子会留他性命吗?”
她们只是欲擒故纵罢了。
萧挽婧懒得去想这些弯弯绕绕,她拂袖转身离去,“随便你们,总之皇后的四十九个暗卫,要一个不少的交还于我。”
阎无极走到桌前,继续饮完那杯冷茶。
刺客尸首被翻开,音云捉起其中一只手,仔细看了看后脸色微变,“阎大人,这好像是你们军中之人……”
手掌掌骨粗壮,尤其是拇指侧和食指侧,不光有厚茧,甚至有些变形,最重要的是前臂也有经常摩擦所生的茧子。
这些特征,是常年用枪的人才有。
而长枪,是军中常备兵器。
阎无极毫不意外地点头,单看这些人整齐划一的拿刀姿势就知道,他们是从军中受过训的。
武威军中,镇国侯曾在五年前收编过一支山中莽匪,那时她与祖父意见相背。
她坚信本性难移,不愿留下那些人性命,可祖父却偏要给他们一次机会,还说什么人非圣人,总有迷途知返的时候。
于是那支队伍便到了当时还是步兵校尉的胡若手中。
她冷笑,也不知镇国侯如今是否为自己当年的决定而感到后悔。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胡若叛逃后还带走了他们。
萧芜华眉头微微一皱,吩咐道:“把尸首留存好,这些都是胡若叛徒的罪证。”
“是,殿下。”音云诧异过后,便着人将尸首处理了。
房内恢复了平静,阎无极抬手搭在身前人的肩上,温声细语:“方才可吓着了?”
萧芜华缓缓摇头,语气凝重,“怎会连胡若也牵扯进来?”
本以为不过是邪神祭祀,扰乱民心,可案子越查越令人心惊,越查越如迷雾般令人看不清。
难道真与北轩王有关?还有东方默……
她轻抚那颈边青丝,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殿下放心,蛟龙终究是成不了真龙,翻不起大浪。”
兖州 郦阳
阎府。
已是深夜,书房却还亮着青铜油灯。
阎时中放下笔,脸上震惊之色毫不掩饰,他感叹:“唉,没想到事情真相竟会是这样。”
李代桃僵,万恶之源。
东方澄呼出一口浊气,心中也舒爽了许多,自己背负着这个秘密五年之久,如今总算说了出来。
轻快极了。“在下多谢阎大人出手相助,真是感激不尽。”
阎时中摆手,“公子不必如此,此事非同小可,我等断然不能袖手旁观。”
贼人杀害当朝太尉,取而代之,这不单是欺君之罪,他掌管一切军需,手握重权,而兄长远在边关,必定受他牵制。
不把这等贼人除掉,阎家怎能安心。
所以帮东方澄,也是为了帮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