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辽国的大军压境,“弱小”的高丽人怕了吗?他们会不会直接投降或者抱头逃窜呢?然而,以上这些都不是高丽人的选择,他们的选择是全力迎战!
如果我们要单论一个族群的精神属性,如今紧挨着中国的朝鲜人和越南人在这方面绝对是拥有很大发言权的,我们可以说他们地盘小综合国力弱,但却绝不能质疑他们精神意志。从秦始皇一统天下到近现代以来,生活在朝鲜和越南这两片地域狭小的土地上的人们在数千年来总是会与当时以及近现代最为强大的国家刀兵相向,远则秦汉和隋唐,中间还有蒙古和大明,近则有满清、日本和美国,最近的一次则是我们的“对越自卫反击战”。
在此期间,朝鲜和越南与这些大国有过直接而惨烈的血腥厮杀,也有被迫屈膝的称臣纳贡,朝鲜和越南全境在强汉和盛唐时期更是被直接划归中央政府统治,前者在近代甚至还曾被日本直接占领和统治了五十年。但是,无可否认的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屈服过,一旦有一丝的希望和可能,他们就在谋求复国或是让民族重获独立自主之权。
中华民族作为世界上同化能力最强的族群,但数千年来却没能将紧挨着自己且文化同宗的朝鲜和越南给完全吸纳进来,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奇迹,而这所谓的奇迹其实更应该归功于朝鲜人和越南人身上的那股永不磨灭的民族内核——永不言败,而这种品格和精神属性其实也正是我们中华民族自身所引以为荣引以为傲的精神内核。
当然,不管一个人的内心再怎么强大,如果他没有强悍到足以让对方心生畏惧的实力也无法在弱肉强食的生存环境下长久地存活下去,一个族群更是如此,而从古至今生活在朝鲜和越南这两片土地上的人则为此而做了生动的诠释。无论是强盛时期的汉唐元明清,还是近现代的日本、法国和美国,单以纯粹的实力对比而论,以上这些对手都足以彻底碾压朝鲜和越南,可打到最后为什么这些武力值爆表的大哥要么是同意其称臣纳贡要么是无可奈何地打道回府呢?原因只有一个,人家虽然不禁打但是能打且善打——不死不休地打,没日没夜地打,老少妇孺操起家伙一齐打。
至于所谓的“穷山恶水之地得之无益,不如羁縻之或是每年收点岁贡更为划算”之类的说辞,这不过就是那些爱面子的大哥们用来自我安慰的遮羞布而已。
颜面这个东西对于一个国家或皇帝而言绝非一件小事,而是与整个国家的尊严和体面紧密相连,但这个其实也是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一切就看你是否上纲上线或者是穷极无聊想找点事来干,比如说公元1010年的耶律隆绪。不能说他此时是穷极无聊,但可以确定的是他此时特别想找人打架,他要向辽国乃至向全世界展示他已经被压抑了数十年的肌肉和力量,他要向世人证明他不止是萧燕燕膝下的那个乖宝宝,更是一个兼具勇武剽悍之风的硬汉。
以上种种,一句话足以概括全貌——初掌国政的耶律隆绪想要给自己立威。不幸的是,此时正值内乱的高丽给了耶律隆绪一个冠冕堂皇的用以立威的借口。倘若高丽人不战而降反而会让耶律隆绪很是不爽,如今好了,高丽人的强硬回应正中耶律隆绪的下怀。
得知辽国即将发兵讨伐高丽,生活在鸭绿江流域以及长白山南段山脉一带的女真人瞬间兴奋不已。为啥?因为这一带的女真人跟高丽人以及之前的新罗人可谓是苦大仇深,他们对高丽人的仇恨在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对辽国人的仇恨。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们是邻居且是经常为了争夺赖以生存的地盘和资源而大打出手的邻居。生活在这一带的女真人虽然也讨厌辽国人,但人家太过强大他们也只能是敢怒不敢言更不敢主动去招惹,可高丽人就不一样了。在女真人眼里我们都是辽国的二等甚至是三等公民,凭什么我就要受你高丽人欺负?要不怎么说同行和同阶层的人最容易结成死敌呢?他们俩就是很好的例子。
为了借助辽国的手狠狠地扇高丽人几个耳光,女真各部特意向辽国联合进贡了一万匹战马,而且还主动表示愿意出兵帮助辽国一同教训高丽。
这该死的、让宋朝人垂涎欲滴的战马啊!宋朝号称富甲天下,可唯独缺战马,但被宋朝人调侃居住在穷山恶水之间且未及开化的女真人却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万匹战马——谁说造物主不是公平的?
也正是在女真人向辽国献马的同一时期,高丽的新任国王王询派遣使者前去面见耶律隆绪并请求辽国罢兵。耶律隆绪只觉得这个王询可能是脑子里缺了根弦:我如此大费周章地忙活了几个月就是为了要打你,可你现在竟然叫我罢兵?是你高丽给了我什么好处吗?还是说你让我感到害怕了?
高丽这边正因为辽国即将到来的征伐而积极备战,那么宋朝对此的反应又是什么呢?说来很可笑,宋朝这边从皇帝到宰相都是一样的态度:我们赶紧躲远点,别到时候这两家打起来飙我们一身的血!
赵恒问王旦:“高丽到时候支撑不住了,如果派人来归附我们并请求我们出兵相救,我们怎么办?”
王旦回道:“我们刚与辽国盟好,而且高丽已经好多年没有向我们朝贡了,所以还是保持宋辽两国之间的和平最重要。”
赵恒点头表示赞同并说道:“那就传谕登州,如果高丽来请求我朝发兵相助,就让他们说高丽因为常年不向大宋入贡,所以他们没有义务向朝廷传达高丽方面的请求。但是,如果有人前来归顺我朝,那就收下他们,此事也就无须奏报朝廷。”
公元1010年11月10日,辽军步骑混杂总计四十万大军跨过了鸭绿江,高丽方面负责迎敌的统帅正是辽国索要的头号通缉犯——康肇。
要说这康大帅还真的是个爷们儿,但却是一个常年坐在井里的爷们儿。面对辽军如此规模的大举入侵,他的选择竟然是与之正面交锋,结果是毫无悬念的,高丽军队首战被辽军打了个落花流水,身为统帅的康肇最后只得率领残部仓惶退保铜州。
康肇刚一进城,辽军随即就杀到了铜州城下。耶律隆绪派人将信条绑在箭上射入城中,书言:“朕以前王诵服事朝廷久矣,今逆臣康肇弑君立幼,故亲率精兵已临国境。汝等能缚送康肇,即可班师。”
耶律隆绪此时还不想将战争扩大化,他要的只是康肇的人头。可是,前面也说了,如果高丽人这么容易在强权面前低头,那么他们也就不配长久地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之前被辽军暴打了一顿的康肇很快又恢复了自信,他将所属兵力分为三部,一部屯于营州以西与辽军隔河而阵,一部驻扎于近州的山陵之间,另一部分则据守在铜州城内,而康大帅没有躲在城里,他亲临前线将自己的帅帐设在了与辽军主力大军仅一河之隔的营州大营。
此次抵挡辽军进犯的高丽军队总兵力在某些史料的记载里是三十万,这个数量可是惊人的,人口数量庞大的宋朝在抵御辽军时也很少在某次战役里一下集结三十万大军。如此可见,朝鲜半岛的“先军政治”是具有光荣的历史传统的,但这也是没办法,身处大国的肘腋之地,如果没有强大的武备早就被生吞活剥了。
康肇的军队以剑车列阵等待着承受辽军铁骑的冲击,很遗憾的是,这个剑车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我没有查到,估计应该就是个低配版的铁浮屠。唯一不同之处可能就在于它不具备铁浮屠的机动性,而是就摆在原地等着敌人冲过来,然后车上的士兵则守在车上伺机杀敌。
我们在这里就能看出辽军在战法上的多样性,面对宋朝的那堆由精良的铠甲和强弓硬弩组成的步兵大阵,辽军很少选择硬刚正面,一来不一定能啃动,二来主动进攻肯定会损失惨重,而面对高丽人的“剑车阵”,对高丽人拥有绝对心理优势的辽军选择蛮不讲理地直接冲杀了过去。不过,康肇的这个玩意儿还真的挺管用,辽军连续进攻数次竟然都被康肇的剑车阵给击退了。
野战交锋竟然把号称天下无敌的辽军铁骑给打败了,康肇就此飘了,在他看来这传说中绝世勇猛的辽军也不过如此。于是,他开始在军营里悠游自在地跟人下起了弹棋。这可不是他在有意学谢安,而是他真的轻敌了,他以为就靠着这个“剑车阵”就能把辽军拖死耗干。要不怎么说夜郎自大呢!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人总是会犯一些极其愚蠢的错误!
几天之后,辽军先锋大将耶律敏诺率领辽军精锐皮室军出其不意地向位于康肇身后的三水寨发起了攻击。更让人意外的是,在得知自己的后背被捅了一刀后,康肇竟然大言不惭地对部将说道:“让他们来,他们来的越多才越好呢!”
康肇何出此言呢?说来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固若金汤”的三水寨在康肇的眼里是永远都无法被攻破的,辽军去攻击这个地方简直就是自寻死路。悲哀的是,当三水寨失守的战报传来时,康肇顿时就慌了手脚,他甚至于是当场瘫软。为啥?因为他坚信自己的后背绝对的安全,所以他没有为此而做任何的预案,三水寨的失守也就意味着辽军直接攻破了他的大营。果然,还没等他完全缓过神来,辽军的铁骑就冲入了他的营帐并将其生擒。
这一战高丽军队又一次遭遇惨败,他们不但被辽军斩首三万余级,更是将堆积如山的兵器粮草拱手相送。
当康肇这个自大狂被押赴耶律隆绪面前时,这个高丽人的表现却堪称一个真正的纯爷们儿。耶律隆绪当场下令给他松绑并问他是否愿意归降辽国,不曾想康肇的回答是:“我生是高丽的人,死是高丽的鬼!如今局面,只求速死!”
见其如此刚烈,秉性淳厚的耶律隆绪不禁心生爱才之心,他再次以辽国皇帝之尊对其进行劝降,但康肇仍然予以拒绝。耶律隆绪就此大怒,他下令将康肇当众剐杀,而且还一边剐一边劝降。康肇忍着剧痛始终不肯屈服,直至最后活活地被剐至死。如此所为,即便此人是一介莽夫却也值得让人敬重。
康肇的败亡导致高丽的铜、霍、贵、宁等州相继向辽国投降,随后辽军又在都统萧排押的率领下大破高丽军队于努古达岭。眼见辽军势不可挡,高丽国王王询被迫紧急遣使上表向辽国请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