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氏言必,又目光灼灼地看着刘氏,带着祈求的口气道:“三太太,不管我们二房做了什么,那都是老爷和太太的主意,和妾身可一点都不搭界的。你也知道我的,我是从来不冒头争什么的。嫱姑娘的婚事,外人都知道不合适,老太爷不也发话了么,你就不要太担心了。而且,现在嫱姑娘成了顾老的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顾老也会维护一二的。”
刘氏倒是没想到单氏还有这番见地,甚觉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于是就表现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你说的也是。嫱儿虽然已经及笄,但到底还是个孩子,现在入了顾老的眼,还是多学习几年为好。哎~”刘氏深深地叹口气没接着道,“你我都是做母亲的,就盼着子女好,这一年到头呀,全是操不完的心。不过好在星儿贴心,书念得好,让你省了不少心思。”
单氏见刘氏一直在言语间打转转,心下着急的很,今日她是瞒着言铿修和陈氏偷摸来的。言铿修虽然说了几次要帮梓星拜入顾老的门下,但是一直没好消息来。这顾老在应天就待十日,十日后就要走了,再没有好的进展,岂不错失这次好机会?单氏是一刻都等不及了,况且,连言梓嫱这个女娃都机缘巧合下拜入了顾老的名下,她的梓星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女娃吗?
单氏再次开口:“三太太,你说的对,都是做娘的,哪有不为子女筹谋的呢?我这次来是诚心诚意的,嫱姑娘若是能帮的上忙,妾身定当准备厚礼酬谢!”
刘氏见火候差不多了,才道:“姨娘也忒小看人了,我还能要你的东西?你的家当都是言铿修给的,他背着我那个好二嫂手里漏点,你才能攒下点身家,我要是收了你的东西,岂不是显得我落井下石,财迷心窍吗?”
单氏见刘氏这么说,顿时脸上红了白,白了红。刘氏说的不错,也十分直白,她身世坎坷,出身不好,进了言府,身上手上的一丝一缕都仰赖着言铿修。陈氏严苛霸道,虽然不曾克扣,但也是算计着一分一厘。单氏其实早年间手上的积蓄还不如一个一等的大丫鬟,打赏下人的时候,更是拿不出什么好的,遭了下人不少的蔑视和白眼。自从跟了言铿修后,也和言铿修有过几年的蜜月时光,但期间言铿修也不曾给她什么好东西。到了后来,她生了言梓星这个小儿子,言铿修才逐渐从自己的私库里给她添身家。实话实说,她手上的那点东西,还真入不了刘氏的眼。
单氏憋着通红的脸颊,低声下气地道:“三太太,是我浅薄了。三太太是官宦贵女,自然对黄白之物看不上眼。星儿是我的心头肉,他的前程就是我的命,若是三太太能帮星儿进学,日后只要三太太开口,妾身定然全力以赴,为三太太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说着还朝刘氏跪了下来,行了跪拜大礼。
刘氏心道总算抠出你这句话来了,于是就装作礼大不受的样子,赶紧起身弯腰去扶单氏:“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呀?何至于此,何至于此?你先起来,星儿的事,好商量好商量!”
单氏一听有门儿,立马就顺着刘氏扶她的力道起来了。刘氏道:“我明日去找一下嫱儿,亲自和她说一声。但是能不能成,我就不敢保证了。”
单氏欣喜地道:“只要嫱姑娘肯帮这个忙,不管成不成,妾身都承这份恩情。三太太有什么地方用的上妾身的,尽管吩咐。”
刘氏道:“这事儿就以后再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星儿的学业。”说着刘氏就亲热地拉着单氏坐在了椅子上,而刘氏自己也坐在了单氏的身侧,没有坐到主位上去。这样一来,倒是让单氏觉得刘氏此人和善可亲了。
“咱们言氏一族,虽然族人众多,可是本支却子孙不繁。大房不必说了,算是绝了嗣。我们这一房,也就只得一个嫱儿。好在你们二房有昭儿和星儿撑着,不至于日后本支产业全部充作言氏的族产。不过,昭儿太不争气了,往后,咱们家的指望就全部在星儿身上了。姨娘,你可是我们言氏本支的功臣呐!日后,我三房少不得还得依仗星儿呢,到时候,你可得好好看顾一下我们三房呀!”刘氏拉着单氏的手,拍拍她的手背,带着感慨,娓娓道来。
单氏见刘氏不提回报,反倒是话里话外开始托举她母子来了,虽然心中有所警惕,怕刘氏再给她发射糖衣炮弹,但到底是好话顺耳,她还是有点被捧得飘飘然了。
单氏笑容满面:“三太太,瞧你说的,这也太抬举我了。不过,星儿一向是友爱兄弟姐妹的,以后,肯定要给上头的姐姐撑腰的。不过,我的出身不好,到底是连累了星儿,他身为庶子不说,年纪也笑了昭哥儿好几岁。以后要依仗的还得是昭哥儿。”
刘氏道:“何必妄自菲薄。历史上非嫡非长继承家业的多得是,不说远的,就说眼巴前的,江南的巨贾岑家,就是小儿子掌家。据说这个小儿子也是个文弱书生,但是现在当家,端的是一把好手。咱们星儿是要走仕途的,还能比一个从商的差吗?你这个做娘的,不说帮他鼓励他,还要唱衰他吗?”
单氏低头沉思不语,她常年身处后宅,又不读书,哪里知道外面的事情呢?不过,虽然她是深宅妇人,但常年在勾心斗角中沉浮,心中的警惕也从未放下过,刘氏突然跟她说这些,她隐约都点不好的猜测,怕刘氏是撺掇着她去和陈氏搞内斗。其实单氏还真是猜对了,刘氏和她虚与委蛇这么长时间,就是想拐着弯地想给二房拱一把火。
单氏尴尬地笑笑道:“三太太,我读书不多,但是我知道嫡庶有别,我们星儿出身为庶子,是我对不起他,但是为了家宅安宁,我们母子还是知道自己本分的。他读书考学,要是能考出来,那是他自己的造化,谈不上成为言氏的依仗。”
刘氏的笑僵在嘴角,缓缓地松开单氏的手,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时辰也不早了,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明天我会去半日山筑看梓嫱。到时候我们各走各的,在半日山筑汇合吧。”
刘氏相当于直接开口送客了,单氏也不好多留,她知道自己的这些话,可能让刘氏不高兴了,于是就很知趣地离开了刘氏的院子,走之前还再三坚持将那对玉镯留了下来。
刘氏目送单氏离去,书语托举着装有手镯的盒子立在一侧。书语一手拿起一只镯子,递到刘氏眼前。刘氏将送客的目光转移到剔透的玉镯上,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也不上手去接。
书语猜测道:“夫人,这镯子似乎是辽宁岫岩出来的呢!”
刘氏盯着玉镯,赞同书语的推断:“你说的不错,天下玉器三出处,新疆和田,云南大理,辽宁岫岩。其中以辽宁岫岩的玉石质地最为坚硬,且色泽光润。单氏送来的这对,若是我没记错,是去年年底,北边言氏分店送来的贺年礼,只此一对。言老二倒是舍得,陈氏竟然没计较?”
书语揣测道:“不说定二太太不知道这镯子的去处呢?”
刘氏冷笑一声:“去,包起来,找机会送到娀丫头那边去。就说三婶婶送的一个小玩意儿,逗娀儿开心开心的。”
书语道:“是!”
刘氏又道:“梓星入顾老的门,阿婋已经安排好了。你现在就可以去我的私库里挑拣挑拣,明日之后,就大张旗鼓地给梓星送贺礼。让全府都知道知道,二房出了个文曲星!”
书语点头道:“夫人放心,梓星少爷的优秀,我定然给他宣扬的人尽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