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笑尘和龚承望合力绑架耿老太太时,梓婋策马紧急返回了半日山筑。经过潘神医的治疗,周茂杨的毒虽然没有彻底解除,但得到了有力的控制。梓婋进门的时候,沈娉婷正在给周茂杨喂药。
“事情办的如何?”沈娉婷见梓婋进来,急忙问道。
梓婋探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周茂杨,快速回了一句:“问题不大,此刻笑尘应该在回来的路上。周兄怎么样了?”
沈娉婷担惊受怕了一夜的心,在听到梓婋的话后,算是放下了一半:“潘神医以其独门的针灸封住了周统领的各大经脉,延缓了毒素的游走。只不过,这毒实在厉害,没有解药,根本无法根除。”
梓婋观周茂杨纯色粉红,知道沈娉婷所说不差:“潘神医没有起疑?”
沈娉婷一边喂药一边回道:“起疑了,但他没多说什么,包袱款款就住在厢房。”
梓婋对这小老头的知趣十分欣赏,既然沈娉婷说没问题,那她就不再多问。
等到沈娉婷服侍完周茂杨,她就拉着沈娉婷到了外间,将昨夜进城途中知晓的耿家父子和林先生的密谋说给了沈娉婷听。
沈娉婷沉思良久,斟酌着开口:“阿婋,你要知道,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沈娉婷语未尽,但意已达。
姐妹两人这么久的相处和合作,梓婋立马就知道了沈娉婷的意思。说到底这是朝廷的事,和她们平头草民有什么大的关系呢?她们只想好好做生意,赚银子,这国家大事,怎么着也轮不到妇道人家来管。
这话放在以前,趋利避害深刻骨子里的梓婋肯定不用沈娉婷提醒,就会主动脱身,退避三舍了。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啊!
于情,楚轶现在自己的心上人,这叫梓婋如何放任不管,独自抽身?
于义,楚轶在生意上帮她良多,现在楚轶有难,让梓婋又如何独善其身?
何况,还有笑尘。
那个偶然间瞥见的伤疤,虽然看的不大真切,但梓婋心里已然笃定,笑尘就是失踪已久的梓阳,她的亲弟弟。
十几年前,她们一家还团圆和美之时,年纪小小的她就常常带着同样幼小的梓阳在言府后园子里到处疯玩,今日挖蚯蚓,明日上树掏鸟,要不就是指挥着家仆下池塘捞鱼捞虾;有时候兴致来了,还要上个屋顶去追云捉鸟。其他诸如逃学逃课,捉弄夫子,更是数不胜数,被她们姐弟气走的夫子就有四五个。王素笛气的经常拿藤条教训她们,言钦修和言仲正就轮着给她们打掩护,一家子吵吵闹闹的。
那个时候的幸福美满,让梓婋以为这就是一辈子。
梓阳的伤疤就是有一回被她带上屋顶后,不慎摔下,被地上的枯枝给戳伤的。那年梓婋五岁,梓阳三岁。梓婋至今都记得梓阳半身鲜血的样子,那副可怖的模样,让她做了好久的噩梦,夜夜不得安睡。没想到,还没等这个噩梦消散,就发生了公中银子失踪的事,接着她的家就没了。
自从回到应天,她一直各处打听梓阳的下落,得知弟弟很早就失踪后,也花钱请了江湖人士寻找,重金求购消息。但都一无所获,一直处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状态。时间一长,她也有点泄气了,甚至做好了再也见不到弟弟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上天亏待她前半生,到底还是给了她一些 补偿——原来梓阳一直就在她的身边。
这般情形下,梓婋更加不会置身事外,也不能后退一步。
梓婋面容坚毅,神情坚决,带着一往无前的强硬,对沈娉婷道:“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这话放在三个月前,不用你说,我也会明哲保身。可现在情形不一样了。楚轶,不仅仅是我们的合作伙伴,他还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现在他被人追杀,我如何能置之不理?况且,我昨晚才发现笑尘的真实身份。我更加不能独善其身。”
沈娉婷不解地问道:“笑尘怎么了?”
“他就是梓阳!”梓婋带着笑,有失而复得的欣喜,也有如释重负的松快。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兜兜转转的找,原来就在身边,平安长大,又如此优秀,梓婋那颗一直记挂的心,在昨晚就彻底放下了。
沈娉婷在梓婋的言语中,蓦地瞪大了双眼:“当真?”
“当真!”梓婋斩钉截铁,“不过,我还未和他相认,昨晚的情况,不容许我和他当场相认。既然已经知道他就是梓阳,那我们来日方长。哪怕等我收拢了言氏后,再和他相认,也无所谓了。”
沈娉婷没想到笑尘就是梓阳,现在既然有了这层关系,再劝说梓婋退出纷争,已经是不合适的了:“那你后面打算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先等周兄的毒解了再说吧。”梓婋此刻并没有心思去多想,现下最重要的还是周茂杨的毒。
说话间,张齐过来说笑尘带着人质已经回来了。梓婋和沈娉婷就赶紧去关押处查看。
笑尘也没有对耿家婆媳太过粗鲁,在书意的帮助下,将耿家婆媳关押在后厢房。
看着还未苏醒的耿家婆媳,梓婋道:“将县主的戒指和男爵夫人的发簪摘下来,用来证明身份。再切了县主和男爵夫人的一根手指,和自两样首饰一并送到耿府去,让耿天伟拿着解药来换人。我倒要看看,耿天伟的心肠是不是和清场贺寿客人时,一样果断决绝。”
笑尘是锦衣卫出身,听了梓婋的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利索地上前摘了这对婆媳的首饰;沈娉婷在岑氏掌家时,也是雷厉风行,手上也不是没沾过血,故而对梓婋的话也是持支持态度;书意更是见过自己姐姐那手持铁钉暴起伤人的情形,因此此刻也是面色沉静。
倒是龚承望,表达了反对。龚承望自小生活优渥,一心只读圣贤书,龚大太太将这个最小的儿子保护的很好,没让他经历过社会的阴暗面。他心中虽然对梓婋这位未来的表嫂很是敬重,但对梓婋这般轻松容易地说出切人手指的话,觉得非常不适应。这血淋淋的话,怎么就从这如花美眷的嘴里出来了呢?
龚承望看着昏迷不醒的婆媳两个,不由地道:“这如何使得。到底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官眷。后面若是事发,我王爷表哥也保不住你。而且这两位夫人,年纪在这里,如此对待,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梓婋听到这天真浪漫的话,眉头深锁,面露不耐,看着龚承望的眼神更是带着不悦和失望,“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立马就在梓婋的脑海里回荡。
沈娉婷则出声道:“龚少爷,如今参与到事件中的人,没有一个是绝对无辜的。你觉得我们残忍,但耿府已经以更加残忍的手段对付过王爷和周统领了。若是不行雷霆手段,焉得救命良药?周统领的命,可还在风里浪里飘着呢!”
龚承望读懂了梓婋的眼神,他顿时就瑟缩了一下,被一个女人以一种轻蔑的眼光瞥了,怎么都不会舒服。何况沈娉婷还一针见血地点明了恩怨。他言语讷讷,说话中气不足,小声地给自己辩解了一句:“我就是,就是怕事后官府会追究你们谋害官眷的罪......”
梓婋面无表情地道:“只要你王爷表哥成功到达北平,面见了太子殿下,后面耿府的女人是不是官眷,还待商榷。”
龚承望书读得多,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但不代表他迂腐愚昧。梓婋的话,他心里头明白,而且他对楚轶也有信心,相信他肯定能逃脱追杀,成功进京面见太子,那耿府的颠覆也就在这几个月了。于是他识趣地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示意大家不要管他,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梓婋也不再关心龚承望到底会怎么想,自顾自地去写了封威胁的信,笑尘则亲自上场,再耿家婆媳被疼醒的哀嚎声中,取了二人各一节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