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旺被梓婋的语言激的有点把控不住情绪和面色,梓婋连续两次“外甥”的称呼,言旺都没察觉出异样来。三人就这么站在门口,谁也不肯相让。不多时,一阵马车声咕噜噜咕噜噜地传过来,言旺探身看去,只见前后三辆马车缓缓驶来。而这个时候,言府的几个主要的主人也前后脚出现在了大门口。
刘氏和梓嫱一马当先,疾步走至梓婋面前,刘氏看着盛装的梓婋,不禁又哭又笑:“换回女儿身,和大嫂就更像了!看看这个眉眼,这个鼻子。大嫂要是还在世,肯定欢喜得不得了,有这么一个漂亮能干的女儿。”
梓婋给刘氏擦了擦眼泪:“婶婶,今日是好日子,不兴这么哭的。你瞧,我这一切 不都好好的吗?”
刘氏握着她的手拍拍,表示赞同。梓婋又看向刘氏母女的身后,言铿修和陈氏缀在后面,夫妻两个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看得出来,维持的比较辛苦。
梓婋倒是一点都不尴尬,上前几步,对二叔和二婶恭敬地行了一个礼:“二叔,二婶!侄女回来了。”
言铿修扯动一下嘴角,尽力表现出久别重逢的热情和欢喜,似乎是心中一顿天人交战后的释然,他挂着欣慰又热切的笑容,上下看了看梓婋,不住的点头道:“像,是真的像!”似乎是想透过梓婋,去追忆另外一个人。
站在言铿修身侧的陈氏,见到丈夫这副样子,暗自咬碎了银牙,她伸手偷偷掐了一把言铿修,言铿修吃痛下回过了神。他微微皱眉看了一眼掐他的陈氏,又重新整了整情绪,恢复了往日的庄重和认真:“回来就好。这几年你吃苦了。日后在家里,不要拘束。二叔和你二婶,会好好补偿你的。”
梓婋眼神转向陈氏,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这个笑让陈氏十分不舒服,仿佛再一次体会到十几年前,王素笛对她的那股不屑感,让她倍感耻辱。现在时隔十几年,王素笛的女儿也无师自通地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她不由地攥紧了手里的帕子,迟迟没有出声。
梓婋道:“二婶婶为何这般表情,是我的回来给你带来了什么困扰吗?”
言铿修紧接着咳嗽了一声,陈氏这才说道:“大侄女这话说的,你能回来,是阖府的喜事。往日种种就都不提了。你二叔说了,要好好补偿你这几年吃的苦。二婶和你二叔的想法是一致的。”
梓婋这才真的笑开了嘴角:“如此,那侄女就放心了。”
“老爷,夫人,荣老爷携家眷到了!”言旺出言提醒主子,那边荣家的马车陆续停靠整齐,已经有荣家的家仆开始摆下马凳接主子下车了。
陈氏立马弃了梓婋这头,迎了上去。
“表哥,表嫂!”陈氏此时的热情可不似刚才应对梓婋的时候了,这个时候的陈氏是真的高兴。
荣帆和妻子岑氏并肩而立,言铿修也及时从后面跟了上来。
“重辉!”荣帆一把握住言铿修的肩膀,表兄弟相见,欣喜溢于言表。
言铿修关切地问道:“表兄,这次去连州,事情办的如何?上次你走的急,都未曾给你送行。”
荣帆个子很高,人却很瘦,完全看不出是一个读书人,倒是像一个钱庄掌柜,精于算计的那种。上次他携同妻儿来言府拜会,在应天盘桓没多少天就独身一人去了连州办事。妻子岑氏和儿子卿文和女儿卿敏都留在了应天。言铿修和陈氏平日里对她们母子三人照顾颇多。
荣帆道:“咱们兄弟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你和弟妹把为兄的妻儿照顾的这么好。我感激不尽,还在意送行不送行的干什么?今日是舅舅的生日,走,我们进去给舅舅磕头去!”荣帆和言铿修夫妻说话时,妻子岑氏就招呼家仆开始搬带来的礼物。
“这位是?”荣帆注意到一边的梓婋。他虽然见过小时候的梓婋,但女大十八变,如今的梓婋他是认不出了。
言铿修介绍道:“表兄,这位就是大哥的女儿,阿婋!她在出尘庵修行十几年,如今修行完毕,回来了。”
荣帆是清楚当年言府内斗的惨事的,听到出尘庵三个字,心下一动,面上却表现的无比正常,丝毫不在意言铿修说的修行,而是粉饰太平道:“哦,大侄女长这么大啦!虽然是女儿,这眉眼倒是很有重元当年的风采么!慧娘,你快过来看看,你看看大侄女长得像不像重元兄弟。”
梓婋上前行了个晚辈礼:“梓婋见过表叔!”对着转过身来的岑氏也行礼道:“见过表婶。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一声姑姑。”
岑氏名唤慧娘,见到梓婋称呼她表婶后,又喊了一声姑姑,就颇为不解:“姑姑这称呼,何来?”
梓婋道:“小女的义父,姓岑,乃江南岑家家主岑先同。”
岑慧娘顿时惊讶不已:“我是听说堂兄收养了一个干女儿,没想到竟然是重元兄弟的女儿。这可真是巧了。”
梓婋笑道:“动身来江北之前,义父就曾说过姑姑嫁到了云州荣家,若是回到言家,能有机会见到,一定要给姑姑带声好。义父说,云州和江北离得远,你是远嫁,家里照顾的不多,他们兄弟几个都很是牵挂你。”
岑慧娘是岑先同的族妹,很小的时候亲娘就去世了,她爹痴情,没几年也因思念亡妻过度,抑郁而亡。岑氏族中念其年幼成为孤儿,就由岑先同的母亲做主,带进了主家抚养,所以岑慧娘和岑先同老兄弟几个关系还不错,是被几个哥哥当作亲妹妹养大的。及笄后,岑先同的母亲为她亲自择婿,选中了云州的荣家,看中的是荣家书香世家,门第高贵。远嫁之后,荣家出了点事(就是书语书意一家的事),一时蛰伏起来,加上路途遥远,岑慧娘也因此和娘家逐渐联系少了起来。如今在异地他乡,听到大哥的女儿说岑家还惦记着她,她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大哥真的这么说吗?”
梓婋道:“我何必编瞎话呢?前几日洛川阿兄还在此地,只是不巧,我们并不知道姑姑也在应天,不然洛川阿兄和我肯定会上门拜谒。”
岑慧娘拉着梓婋的手道:“好孩子。我们荣家在应天的落脚处就在花环巷子,日后,你多多来,我们娘俩好好说说话!”
这几句话的功夫,岑慧娘对梓婋的印象非常好,她拉着梓婋不放手,对荣帆道:“老爷,你看,我哥哥他们还是记挂我的。这几年都没去岑家看看,我这心里愧疚的很。”
荣帆道:“我们年后就去岑家,陪你探亲!”
岑慧娘点点头,又拉着梓婋给她介绍卿文卿敏。一时之间,倒是把言家的人都晾在了一边。
言铿修出面道:“诸位,在这大门口,又冷又无座,不如我们进去叙话。”
岑慧娘不好意思地对言铿修道:“表弟说的是,你瞧瞧我,见到娘家人,这一时之间高兴地忘了正事。走走走,我们进去,我们进去。”于是就一手拉着梓婋,一手拉着卿敏,随着众人的脚步进了言府的大门。
门口的家仆各自还在整理马车,搬运礼物,热闹的场面,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围观,人群中不时地响起欣羡之声:
“到底是巨富之家,这马车估计抵得上一座宅子了!”
“哟,这言府是办什么喜事吗?这么多礼物搬进去,得值多少银子啊?”
“听说是言老太爷散生日,言老爷要敬敬孝心,给大办了一场呢!前几日,言府的人开始在市面上采买东西了。”
外人无不表达了羡慕,却不知道这富贵的背后,暗藏着什么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