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爱妻眼角泪痕犹在,吴天终归不忍心打破沙锅问到底,只得哄着白飞飞先用了饭,洗漱后共同安寝。
他心里有未解之谜,虽耕耘半夜,还是早早起床。飞飞只道其心中记挂着去看望孩子,并没过多在意。
吴天早早前往慈宁宫中探望,得知环儿尚在“昏睡”,也不敢惊扰,转而去了御书房。
他坐在书桌前,思虑再三,吩咐侍卫:“去给我把聂耳统领唤来,限他一柱香之内出现在这里。”
“遵旨。”
吴天静静的坐在书桌前喝着茶,等了许久,小耳朵从窗户跳了进来,就地一个翻滚,呼哧带喘的抱拳行礼:“大哥,何事唤我,如此着急?”
吴天端着茶盏,手拿碗盖拨撩着茶汤,斜了一眼聂耳,沉声喝道:“我待你亲如手足兄弟,你竟然欺瞒于我?
如非环儿告诉我实情,我还被你们蒙在鼓里。这么大的事情,不第一时间向我禀告,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
小耳朵一听,还以为破案了,慌忙垂首,急道:“大哥,非是我故意隐瞒,我早在年初从天京城回来的时候便想向你如实言明。
怎奈几位嫂子怕你伤心自责,执意要求我先按下此事,暂且不表。北元朝廷丧心病狂,拿阵亡的兄弟们尸骸堆积白骨京观,妄图震慑我华夏子民。
其手段令人发指,简直骇人听闻,谁见了都要落泪。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也是怕你过于难过,想着等等再说。望大哥你见谅。”
吴天身子一颤,手中茶碗跌落在地,茶水撒了一身,哽咽着喉咙,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自你回金陵以后没多久。”
“是那些绣衣暗卫的骸骨?”
“还有丐帮之人,加一起,足有一万余众。咦……大哥,你……你诈我?”
“还不给我如实招来,再有丝毫隐瞒,别怪我不讲情面。”
聂耳无奈,唯有详细说了白骨京观一事,最后叹道:“惨绝人寰,听闻今年天京城外野狗眼珠子都吃红了。”
吴天勃然大怒,愤然站起身,狠狠捶打了一下桌面,凄然厉喝:“畜牲啊,那帮蛮夷贼寇,一点人性也没有了吗?
怪我……都是我,因我一人之故,连累了万余人的性命。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
狗日的北元牲口,老子和他们没完。万余手足啊,竟然死无葬身之地,任由野狗裹腹。”
吴天一下跌坐在椅子上,双目充血,热泪盈眶。聂耳吓的大气都不敢喘,御书房中静的可怕。
吴天胸口急剧起伏,忆起昨日嘟嘟好似提起过紫金天牢,觉得其中应该还有什么隐情。
遂冲着小耳朵问道:“昨儿下午你进宫又和环儿密谋什么?”
聂耳如实交代:“前阵子抓捕回来的那些暗八门中人已经拷问完毕。他们交代了因何做局诓骗大哥你。
其中牵扯了白骨京观一事,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先禀告于你,这才去后宫向几位嫂夫人讨个办法。”
“你给我事无巨细,一一说清楚。”
“是是是,大哥莫要气坏了身子,事情是这样的……”
聂耳将唐红菱等人的口供复述了一遍。
吴天气的暴跳如雷,咬牙切齿,拍案而起,指着小耳朵骂道:“谁给你的胆子,如此重要的情报,你也敢延误?
按国朝律法,知情不报,形同共犯,你不懂吗?售卖国资于番邦,谋取私利,同等于资敌叛国,真真罪不可恕。
我说南方战事怎会一直不顺,沈三娘和铁柱率领十多万大军,却连一帮土猴子都对付不了。原来如此啊!
此等军情你还用考虑吗?我瞧你昏了头了,真是越来越放肆。这个绣衣卫统领之职,你也不用干了。
先将国朝律法从上到下给我抄上十遍,什么时候抄完,什么时候才准离开御书房。”
聂耳跪地膝行两步,惊呼:“大哥,非是我包庇贼人。我对你一片忠心,全是嫂子们让我先等上几天的呀!
十遍律法,抄完都年后了。我不敢啦,我真的不敢啦,你饶了我吧?要不打我一顿,我宁愿挨军棍,也不想写字。”
“十二遍。你再讨价还价,我还往上加。你跟着我那么久,我答应你爷爷好好教导你,可你瞧瞧你都干的什么事?
连轻重缓急都分不清了吗?你几位嫂子皆是妇道人家,她们懂个屁?你听妇人之言?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大哥吗?
我不打你,你一天到晚和猴子似的没个定性。给我静下心抄律法,少一个字,你也别想走出书房一步。
我现在没空盯着你,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检查。雪花令交出来,绣衣卫不必你操心,好好闭门思过。”
“大哥……”
聂耳一声悲呼,眼见吴天吹胡子瞪眼,毫不心软,只得从怀中掏出令牌,双手递了过去。
吴天伸手接过,扭头离开了御书房。小耳朵等了好半晌,方才爬起身,想要去后宫搬救兵。
值守太监拦下其去路,问道:“聂大人哪里去?”
聂耳沉着脸:“碍着你什么事?让开让开。”
太监拱手赔笑:“奴才不敢,太上皇临行前有过交代,吩咐我等守在这儿,如果您要离开也不必阻拦。
奴才好意提醒,您要是想走,没人拦着。可等太上皇回来,我等必然要如实汇报,您当三思。”
聂耳闻言,迈出去的左脚又收了回来,悻悻然回到书桌前,怔怔出神。
好半晌方才慢吞吞的摊开纸笔,突然四处张望,心道:“没有律法书,抄不了,可不是我不写啊。”
此时,碰巧吕鹏抱着一摞公文进来,见小耳朵正在抓耳挠腮,遂笑道:“聂大人,你这是干嘛呢?”
“哎,太上皇罚我抄十二遍国朝律法,没样本,我正愁着呢。”
吕鹏闻言,从怀中掏出一本书册递了过去:“巧了,我有啊,先借给你。用完记得还我。”
聂耳瞪着眼,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你……你有病啊?随身带这破玩意儿做甚?”
“本官原来端的是讼师饭碗,全靠研读律法糊口谋食,此书十多年来从未离身。
如今当了官,律书更是片刻不离左右,时刻警醒己身,法不容情,断不可违啊。”
聂耳暗骂:“你大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