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所以她声称杀了宗教裁判官埃利奥特，是因为他发现了一种能把她体内灵魂抽离的可行方法，而且还强烈暗示她是戴着项圈施法做到的。”
在我撰写并提交了一份关于此事的书面报告整整四天后，我向典狱长马努斯口头汇报完。他严厉且带着审视的目光对我完全不起作用，因为我的注意力全被他办公室橱柜后面传来的轻拍和爬行声吸引了。一股油腻、令人作呕的甜腻气味在房间里弥漫开来，让我直犯恶心。
“你对这个信息确定吗？” 他追问道。
“就我所能合理确定的程度而言，是的，长官。” 我确认道。
“嗯…… 以你的情况来说，这已经很不错了。” 他低声嘟囔着，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我有点意外。“如果这是真的，这可比我们从这个伊普西龙级囚犯到这儿之后得到的信息都多。虽说如此，宗教裁判官埃利奥特花了大量时间试图释放那些被困的灵魂，但他从未向我汇报过有什么可靠的方法。只有一些理论，其中大部分都失败了，其余的因为违反伊普西龙级囚犯的规定而被驳回。”
这意味着那些方法可能会危及维塔的生命。埃利奥特听起来真是个 “迷人” 的家伙。…… 不过，我不该对死者有恶意，尤其是对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人。我把这个念头抛到一边。
“还有个问题，她戴着项圈怎么可能施法呢？” 我指出。
“嗯…… 确实。” 他表示认同，“项圈的魔法简单却强大。它能检测到魔力进入灵魂，一旦检测到微量魔力就会发出警告电击，如果魔力超过一定程度，就会把目标击晕。灵魂里没有魔力，就无法施法。”
“她会不会对击晕效果免疫呢？她的档案里列出了很多对物理创伤的抗性。” 我猜测道。
“不会，我们测试过。她恢复得比大多数人快，但并非免疫。你手动激活项圈应该能正常起效。”
我点点头。我铠甲上有个应急符文，使用时会发出一道魔力脉冲，激活一定范围内所有囚犯的项圈，把他们都击晕。不管囚犯是否正在引导魔力，这个符文都能生效，而且基本没有选择性。
“如果让我猜的话，也许是她灵魂奇怪的形状骗过了魔法。” 马努斯哼了一声，“我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但有这种可能。我会让超魔法团队去调查一下。”
我点点头，实在没什么可补充的，而且说实话，橱柜后面那令人难受的爪子抓木头的声音，还有硬关节移动时刮擦和咔嗒作响的声音，还是让我分心。
“不管怎样，干得不错，宗教裁判官杰利萨韦塔。在我们搞清楚这件事之前，会在伊普西龙级牢房所在楼层增派更多守卫。你要复习一下非致命制敌技巧，加倍进行魔法抗性训练。解散。”
“明白，长官，我 ——”
那讨厌的抓挠声又让我分了心，我叹了口气。
“抱歉，长官，我能不能看一眼您橱柜后面？”
我老板一脸困惑，但还是点头同意了，于是我开始把他办公室的家具从墙边拖开。在家具后面，一群迅速繁殖的蟑螂正慌张逃窜，从我来到这儿就一直努力忽略它们，可现在实在忍不了了。在动手消灭它们之前，我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一个我觉得可能会后悔但又无法忽视的念头。
“实际上，长官，您这儿有没有…… 呃，桶之类的东西，带盖子的？”
出乎意料的是，他还真有，于是我把那些该死的蟑螂一只不剩地抓起来，只要它们跑到我够不着的地方，我就用一个简单的动能魔法把它们吸过来。
“妈的，这些东西在这儿多久了？” 马努斯咒骂道。
“就几天，长官。” 我回答，“肯定是跟着您从运输物资里带进来的什么东西混进来的。”
“真恶心。” 他哼了一声。
嗯，人类也恶心，基本上其他所有东西都恶心，但我也没法反驳。蟑螂繁殖得快，还喜欢聚在一起，要是不管它们，那味道简直了。不过，虫子的声音和臭味总是难免的。虽然讨厌，但也躲不掉。
…… 不过现在想想，维塔的牢房里倒是没有。嗯。
“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马努斯哼道。
“把它们带到一个死了也不会把这儿弄得臭气熏天的地方。” 我告诉他，“说真的，长官，我想申请官方许可，要是有人在公共区域把蟑螂拍死，我就揍他。这些东西太讨厌了。”
他轻笑了一声，于是我提着一桶活蟑螂，向我的上司告辞，前往贝塔级安保楼层。严格来说，我没说谎；我打算用的处理方法，一点味道都不会有。
我要去找一个叫梅利莎的贝塔 - 3 级囚犯，在我们众多不幸的囚犯里，若要评选谁的经历最悲惨、最倒霉，这个年轻女孩绝对能排得上号。梅利莎的父亲是个成功的陶工，一位欣赏他作品的贵族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搬到天空希望城。十一岁那年，她全家搭上了一支有猎人护卫的商队。这其实很常见，除非你运气好，能碰到一队和你同路的圣殿骑士，否则这差不多是最安全的出行方式了。
毫无预兆地，一群掠食者袭击了商队，随后一群 scavengers 趁乱打劫。除了梅利莎，其他人都惨遭屠杀，而她竟然奇迹般地拖着受伤的身体，沿着路一直走到了天空希望城。
当然，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想，‘这可怜的孩子，那她为什么会被关进监狱呢？’如果只是需要学会控制她那种在绝境中求生所展现出的危险天赋，有更好的地方可去啊。她显然是个受害者，又不是罪犯！
“梅利莎？我是杰利萨韦塔。我能进来吗？” 我敲敲门问道。
“啊！请…… 请进！” 她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走进房间，门在我身后关上、锁好，还自动密封成防水状态。我的靴子踩在黏糊糊的地面上，发出啪嗒声。这个狭小潮湿的房间里，应囚犯的要求，没有床和椅子。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玩偶和其他儿童玩具，都是用黏土精心制作的，而非木头或甲壳。在房间的一角，一团天蓝色的胶状液体迅速变形，塑造成一个人形，但它试着穿上羊毛编织的衣服时却失败了，衣服陷进它的身体里，溶解得无影无踪。房间角落堆满了类似的半毁的衬衫和裙子，梅利莎不小心又毁了一件，忍不住呜咽起来。
“对不起！对…… 对不起，我在努力，我保证我在努力，可我就是……”
“嘿！嘿，没关系的！” 我安慰她，停下脚步，举起双手做出安抚的手势，“你不用为了我特意打扮！”
“我应该能做到的！” 她哭着说，“我知道我可以，可就是太难了！”
那团金色的黏液因沮丧而颤抖着，终于完成了手指和少女脸庞轮廓的塑形。她故事背后隐藏的真相是，毫无天赋的梅利莎，严格来说，在那场袭击中并没有活下来。按照大多数定义，梅利莎死了，但当一只食魂奥佐伊德未能完全消化她的灵魂时，她 “复活” 了。不同的人对此有不同看法，有人认为梅利莎变成了奥佐伊德…… 也有人觉得是奥佐伊德自认为是梅利莎。
我的观点是，这他妈的根本不重要，因为不管怎样，她都是个叫梅利莎的人。
“嘿，我是认真的，别担心这个！” 我坚持道，“我不是来让你练习什么的。我给你带了个惊喜！”
“惊喜？” 她欢快地问道，忘了维持腿部的形状，快速向我流过来，“什么样的惊喜？”
“一个有点奇怪的惊喜。” 我在头盔后咧嘴笑道，她那用液体模拟出的眼皮，在无神的假眼睛上好奇地眨动着。
梅利莎那不太像人类的外形常常让人退避三舍，但我却非常喜欢。她没有皮肤、血液和器官…… 她的身体只是一个被怪物吃掉的孩子灵魂上留下的形状记忆。我觉得她超级可爱，简直萌翻了。她的身体完全是均匀的液体，甚至不像我每次喝水时都要忍受的那样，含有各种恶心的微生物！看着她，几乎就像回到我获得天赋之前看人的感觉，那种感觉…… 天呐。没有恶心的毛孔渗出微小的汗珠，没有皮肤下如蛛网般跳动的毛细血管，也没有讨厌的脸螨 —— 和我生活中的其他几乎所有东西相比，看着她真是一种纯粹的享受。
“这很可疑。” 她指责道，“你很可疑，帕里斯。”
我的笑容消失了。
“…… 我是杰利萨韦塔。” 我提醒她。
“哦，” 她说，她的身体形状瞬间有些涣散，然后又恢复原状，“哦，对哦。”
这就是那片遮住彩虹的乌云。据梅利莎自己说，她十一岁时被吃掉。被发现后，她立刻被送到了 4 号站点，从那以后，她在这里已经待了十三年。她几乎和我同龄，但在那段时间里，她的心智几乎没有任何发展。她的记忆漏洞百出。十三年来，她一直玩着同样的玩具，住在同一个房间，为同样的问题而挣扎，却几乎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显然，每年我们都会给她办生日派对，而每年她都还以为自己只有十一岁。
尽管她非常渴望且愿意帮忙，但她一直被卡在三级安保级别，因为她学不会东西。尽管她的身体似乎能够变得不透水，但她无法长时间维持那种状态，以至于对几乎所有有机物质来说，她都是一种接触性危害。
最糟糕的是，有时候她清醒得足以意识到这一切。
“呃，所以，总之，这个惊喜！” 我振作精神，把手伸进桶里，拿出一只扭动的小蟑螂，“当当！”
“什…… 什么！？” 梅利莎尖叫起来，向后缩去，“杰利萨韦塔！这不好笑！真不敢相信你给我带虫子！”
我尴尬地皱了皱眉。
“你，呃…… 你有一次提到过，你有点怀念吃那些森林里的虫子，不是吗？” 我犹豫地提醒她。
“没有！我是说，有点吧？我只是因为没得吃才吃那些……”
“你知道，喜欢吃奇怪的东西也没什么。” 我告诉她。
“才不是呢。” 她嘟囔着，把头转向一边不看我，“我不应该碰那种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给自己打气。是啊，我知道她不应该。
“试试吧，求你了？” 我把蟑螂递向她，催促道。
她犹豫但顺从地伸出手，从我手指上捏起那只扭动的蟑螂，小心翼翼地不碰到我的铠甲。我有点讨厌自己，因为事先就知道她其实并不想这么做，但她已经习惯了听从穿着宗教裁判所制服的圣殿骑士的命令，所以还是会照做。但我必须弄清楚。
果然，蟑螂一滑进她胶状的身体，就立刻开始分解。我紧紧盯着它微小的灵魂，以及梅利莎那只仅比它大一点、有裂缝的黑色灵魂球。她的灵魂就像一块古老的石碑，破损且逐渐磨损。我看着蟑螂的灵魂被吸向她的灵魂，分解成尘埃微粒，流入其中，微微起到了修复损伤的作用。
“哦，观察者啊，这太棒了！” 梅利莎欢呼道，“这…… 这真的太棒了！”
我赶紧把桶放在地上，因为梅利莎突然将半个身体涌进桶里，一下子把剩下的所有蟑螂都吸收了。所有蟑螂都被她吸收进去，正如我所担心的，她的灵魂看起来明显…… 更健康了。
该死。
“哦，这……！你还有更多吗？” 梅利莎哀求道，“求你告诉我你还有更多！”
我真的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罪过。观察者会在意蟑螂的灵魂吗……？我是说，如果观察者创造来考验我们的所有怪物，在来世又出现并试图再次杀死我们，那这天堂可就太奇怪了，所以我觉得只有有思想的生物才能去那里。我得和传教士聊聊才能确定。不管怎样，这肯定违反了梅利莎的监禁规定。
“当然，梅利莎。” 我还是告诉她，“我现在没有，但如果你保守这个秘密，我可以晚点再给你带更多来，好吗？”
她的身体微微收缩，向内挤压。
“这很容易。” 她嘟囔着，“我不记得的事，就没法告诉别人，对吧？”
该死，多让人难过的话啊。真见鬼。好吧，至少这让我对增加自己的罪孽感没那么愧疚了。我不知道观察者是否在意蟑螂，但他肯定在意梅利莎。如果这是唯一的办法……
“嗯，总有一天你会记住的。” 我说，这既是祈祷也是承诺，“所以当你记住的时候，把这件事放在我们之间，好吗？”
“好的，帕里斯。”
这让我有点受伤，但我不忍心再纠正她。相反，我迅速把桶里她残留的部分清理干净，打开牢门，走了出去。我绕了点路去食堂，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早餐，一边像往常一样打包一份带去给维塔，同时脑海里思绪翻涌。维多利亚 —— 实际上这里的大多数人 —— 似乎都很喜欢这里的食物，教会至少还算好心，给这个食堂是唯一用餐地点的地方派了一位技艺娴熟的厨师。…… 我猜，除非你吃蟑螂。不管怎样，这就导致我极其讨厌这里的食物，因为其他人觉得恰到好处的一点盐，在我看来就像犯罪袭击。对我的舌头来说，所有东西都调味过重，几乎到了让人痛苦的程度。但和大多数事情一样，我已经习惯了。这差不多就是我生活的写照。
当我打开维塔的牢门时，惊讶地发现她不仅醒着，还在做俯卧撑。她的小毛绒乌鸦像个可爱的训练伙伴一样坐在她背上。靠，这太搞笑了。很高兴今天能看到这一幕。
“嘿，杰利萨韦塔。” 维塔闷声说道，她的身体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嘿，维塔。” 我回应道，“今天是面包和炖菜。”
“嗯。” 她咧嘴一笑，用肘部的触手拿起她的毛绒玩具，然后轻快地站起身，“闻起来很怀旧。”
“哦？” 我边说边把碗和勺子递给她，“怎么说？”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很享受这半个月来终于能自己吃饭的简单能力。
“猎人公会几乎总是供应炖菜。” 她解释道，迅速大口吃着，一勺都没洒，也没掉一粒面包屑。她脸上的第三只眼睛和灵魂之眼看向我，而两只 “正常” 的眼睛则盯着食物。
“哦，对，你以前是个猎人。” 我说道。
她哼了一声。
“是啊，很难想起来了，不是吗？毕竟我当囚犯的时间可比当猎人长得多。这挺搞笑的。当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把灵魂从东西里扯出来的时候，我就想，我能用它做的最好的事就是对付怪物。天赋不好又怎样，反正可以用它来保护别人，你懂的吧？但结果呢，屁用没有。至少吃怪物的灵魂还不错。”
“吃其他灵魂能让你的灵魂变强，对吧？” 我没怎么思考就问了出来。
维塔停下吃东西的动作，冲我露出一个可怕的、洞悉一切的笑容。
“确实如此。我得说，作为一个曾经的孤儿，不再一直挨饿对身心都有很大好处。没有什么比一直靠陌生人的施舍过活更糟糕的了，杰利萨韦塔。”
“…… 陌生人也可以很善良。” 我反驳道。
“他们也可以很残忍。” 她回怼道，“不是每个人都足够幸运，能遇到真正愿意帮忙的人。在你出现之前，她挨饿多久了？”
她肯定又不知怎么察觉到了这一切。肯定是这样！
“你对梅利莎了解多少？” 我问她。
“那孩子叫这个名字？” 维塔哼了一声，用面包把炖菜碗擦干净，然后吃掉面包，“零零散散知道一些。她有点像我，但其实又不太一样。我觉得她的问题在于她没有脑子。观察者的灵魂碎片是设计用来和大脑协同工作的；被放入身体后，它们会与大脑的一部分相连并交织在一起。灵魂需要大脑才能成长，而灵魂必须成长，她才能成长。除非灵魂成长，否则灵魂无法容纳更多东西，如果灵魂无法容纳更多东西，它就无法承载…… 嗯，任何东西。记忆、技能，随便什么。把灵魂从它该起作用的环境中拿出来，它就没法正常运作了。事实上，它通常会随着时间退化。想想看。所以她需要其他方法来获得更强大的灵魂。”
我惊讶地眨眨眼。这可能是我听过维塔一次性说过最多的话了。
“…… 你是说那样做会有用。” 我总结道。
“我保证有用。” 维塔肯定地说，这让我有些不安。“说实话，我能立刻治好那个女孩。不是那种…… 奇怪的方式或者别的什么，而是真正治好她。我以前就治好过一个被沃罗西佐伤害的受害者。”
“哈？” 我疑惑道。
“哦，你不知道吗？” 维塔又露出一丝冷笑，“沃罗西佐也吃灵魂。观察者一方面教导我们灵魂是神圣的，另一方面却任由这么多食魂兽四处横行，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该死。她是在激我吗？感觉她不像在说谎。
“你能想象有多少圣殿骑士带着受损的灵魂死去吗？” 维塔继续说道，“或者，见鬼，我敢打赌肯定有一些大到能把人整个吞下去的沃罗西佐。灵魂一点都不剩地被消化了。他们估计是没有来世了，我猜。”
确实有大到能把人整个吞下去的沃罗西佐。我认识的人就有被整个吞下去的。他们…… 不，别想了。
“但这肯定只是意味着迷失或受损的灵魂仍然可以到达来世……？” 我试探着说。
“那你对死灵魔法的看法又是怎么回事！？” 维塔突然大声质问道。
我微微一僵，被她的爆发吓了一跳。不过…… 嗯。这是个矛盾点吗？要么灵魂受损会影响来世的灵魂，而观察者允许这种情况，要么不会影响，那这也应该适用于读心术和死灵魔法造成的‘损伤’。对吧？或者这是个错误的二分法？移除灵魂的一部分和用魔法改变它之间有什么根本区别吗？
“嗯，我猜你对这件事感到纠结，这还挺好的。” 维塔哼了一声。
“这是个好观点。” 我告诉她，“问题是我对驭兽魔法几乎一无所知。我得和一些人聊聊。传教士、更资深的宗教裁判官…… 也许还得和其他一些驭兽魔法师聊聊，我想。”
她把已经干净的碗放在一边，把毛绒玩具从触手换到腿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内心的眼睛随着思考微微抽搐。
“…… 我大概该走了。” 过了一会儿，我说道，“还得去看看其他人。午饭见？”
我收拾好她的碗和餐具，转身准备离开，但维塔出乎意料地开口了。
“不。” 她急忙反对，“抱歉。你能…… 再待一会儿吗？”
我很惊讶，缓缓点了点头，留了下来。她看起来有点紧张，又沉默了一会儿后，她终于开口了。
“你觉得我应该被关在这里吗，杰利萨韦塔？”
这个问题让我猝不及防。说实话，我之前可能都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大概应该想想的，但是……
“…… 这不是我该评判的。” 我无力地回答。
她轻蔑地哼了一声。
“不，你根本没搞懂这个问题，是吧？” 她嘟囔着，“你读过相关的东西，但你从来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地方，没真正见识过。”
多年来积累的敏锐直觉让我立刻警觉起来。她的肌肉紧绷，身体因即将行动而开始出汗。突然，我感觉自己处于极度危险之中。就好像我又置身于森林，被更强大的掠食者包围。
“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你的四个同事正在折磨卡皮塔。” 维塔咆哮道。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无法形成连贯的回应。
“什么……？” 我呆呆地问道。
“你听到我说的了。” 她说，“她还没招，但照这样下去她会的。而且不只是在一种意义上。”
“但…… 为什么？”
“因为她引发了天空希望城的感知事件。” 维塔坦率地回答，“他们想让她供出同谋、藏身之处。他们还没把所有涉案人员都抓起来。所以她在上面惨叫着，旁边还有个生物魔法师随时准备修复她被打断的手指。”
我…… 天呐。她怎么知道这些的？但我想，如果还有参与感知事件的人逍遥法外，我们确实需要 ——
“你知道吗？” 她打断我的思绪，“行！好吧。我承认这也许不是最糟糕的理由。但我也被折磨过，他们折磨我是因为他们想杀了我的家人。”
“这不是 ——”
“就是！” 她怒吼着，跳了起来，“看看这 —— 看着我！”
我惊恐地一颤，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她指的地方，她灵魂的核心。在一条触须里是一个黑色的、虚弱的灵魂，和梅利莎的有点像。
“这是安杰琳。” 维塔低声说，“她是我妹妹。我永远、永远不会让你们这些混蛋把她带走。不管你们怎么饿着我、对我用水刑、拔掉我的指甲、打断我的骨头。他们什么都干过了，甚至更过分！看着我，告诉我我在说谎！”
她没有说谎。她真的没有。
“我想要的，我他妈的只想要喂饱我该死的家人，而这个该死的岛每一步都在跟我作对！就因为像你这样盲目崇拜‘农夫’的蠢货！你们不满足于让我们挨饿，不，一旦我们找到一口吃的，你们就得把我们掐死。好吧，我受够了。我他妈的受够了！一切都结束了！我等这个机会等了两年，而你们终于搞砸了！你们把他们直接送到我面前，还给了他们动用重武器的完美借口！”
哦。不，不。这个五英尺高的女孩脸上那可怕的笑容，不知为何让我觉得自己如此渺小。这可不只是发脾气。我的手悬在项圈激活符文上方，心脏狂跳，面对死亡，我的感官变得异常敏锐，把我逼到了绝境。
“动手啊，杰莉。” 维塔冷笑道，“我会让你看看我给那个人看的东西。”
糟了，糟了，糟了，糟了。
“…… 你不是说我可以活下去吗？” 我拖延着时间，拼命想办法缓和局势。
“哦，你可以。” 维塔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说道，“但只有你。”
一阵震动传遍整个设施，从一楼一直摇到我们所在的最底层。是爆炸吗？无所谓了。我毫不犹豫地将魔力注入项圈激活符文。我感觉到一阵脉动、一丝寒意、一声响亮的爆裂声……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维塔深吸一口气，得意地享受着我的无能为力。
“放开我。” 她命令道。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 ——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 但不可思议的是，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她的束缚自行移动，灵魂能量构成的格子状线条在其中蜿蜒穿梭。扣子自动解开，绑带松开，锁没有钥匙却从内部转动。我试图再次激活符文，但维塔的项圈直接弹开，上面的魔法被打破了。我们愚蠢地以为能困住这个女孩的所有东西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我冲上前去，祈祷着奇迹发生，希望能在死之前抓住她并把她勒晕，但我却直接撞到了她伸出来的手上。她铁钳般的手捏碎了我头盔的前部，同一只手臂肘部伸出的一条触须缠住了我的脖子。我试图掰开她的手指，攻击她的手臂内侧，扭动她的关节，做任何能做的事，但她那细小的、像树枝一样的肢体，我却怎么也撼动不了，仿佛那是观察者本人的力量。
“杰莉，我喜欢你，真的喜欢。” 她调侃道，一只胳膊还夹着那只该死的毛绒玩具，“但我们还没到我会让你拥抱我的程度。”
她的手越收越紧，尖锐的甲壳碎片刺进我的脸，面罩碎了，我尖叫起来。
“好了。我费了那么大劲记住大家的脸，可你却很少露脸。张开嘴。”
她把我拖到门口，我眼睁睁看着维塔扯下自己灵魂的一小片，塞进锁里，锁就像被指挥的那样咔嗒一声打开了，仿佛是被一把真正的万能钥匙从内部打开。另一扇锁着的门就在她面前，门后有四个圣殿骑士等着攻击并制服她。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别杀他们！” 我朝她大喊，鲜血滴进我的嘴里，“他们叫莎拉、豪、肯尼斯和约翰！肯尼斯在天空希望城还要养活他的前妻和女儿，豪 ——”
“—— 袖手旁观，什么都没做。” 维塔低声说，四条触须刺穿墙壁，带回四个熟悉的灵魂。不，不，不，不，不。这不可能发生。
“用你的眼睛看看，杰利萨韦塔！” 维塔逼问道，把我扔到一边，又把一片灵魂碎片塞进下一扇门，“睁开眼！你是唯一一个在这里阻止暴行的人。这说明了你的组织是怎样的？”
又一次爆炸震动了上层，维塔握着灵魂的触须伸向她大张的嘴巴。哦，观察者啊，不！她要吃掉他们！
“住手！” 我哀求道，“求你了，维塔。你…… 你比这更好，不是吗？”
她眯起三只眼睛看着我，走到我无助地跪在地上的地方，在我面前蹲下。
“只有你。” 她再次承诺，“在我看来，如果这对一只蟑螂来说是个足够好的死法，那对一个圣殿骑士来说也足够了。”
她把那些灵魂吞进嘴里，我惊恐地看着我认识的人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