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夏城，想要找到某个人，刑侦的那一套早就过时了。
现在是玄学的时代。
黯玛拉带着罗文和安休前往先知报社在派斯特大学设置的院系——预言与占卜系。
预言和占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技术。其中细节罗文分不清，按照他粗浅的理解，预言主要看得是未来，占卜则倾向于观察过去。
不过两种技术有相当部分原理是共通的。先知、预言家、占卜家们往往两门技术都会掌握，只是个人更偏向于其中某个方向。
走进预言与占卜系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千奇百怪的占卜小屋，不同的房间有不同的布置。有些暗得没有任何光照，有些很有自然气息，有些充满神秘的香味。
三人进入一间异常潮湿的暗房，罗文的夜视能力不错，透过仅有的那点荧光，看到天花板和墙上挂满了矿物和宝石。
一名头戴面纱的女子正在摆弄桌上的紫水晶球。她貌似从神秘的紫水晶中看出了什么，嗓音低沉地说：
“黯玛拉，我看到你来了！”
“我看到……有一个问题始终困扰着你。”
这么灵验？
黯玛拉拉出椅子，坐下，幽幽地说：
“因为我事先发消息告诉过你了。”
女人没有被拆穿的尴尬，两只纤细的手在紫水晶旁边晃了晃，低语道：
“我看到，你还带来了两名客人。”
“废话，这么黑的房间你还能看不见吗？”
黯玛拉摊开右掌，向罗文和安休介绍道：
“介绍一下，这是我联系的帮手。暮奈特，预言与占卜系的副教授，占卜专家，和我一样是吸血鬼。”
罗文恍然，吸血鬼夜间视力非常出众。这种黑暗环境对他们而言就是人类的白昼。
暮奈特笑眯眯地冲他俩摇手：
“你们好呀～”
“我听黯玛拉说过了，你们想调查格林·芬格之死？”
“用占卜术的话，应该能得到一些线索。”
“但真不凑巧，前两天[进化之龙]不是冲去星界了吗？位于自动天的星盘不幸损坏了，报社的人还在维修。”
无夏城的星象是有特殊意义的。但这里的星象并不是指天文学上的宇宙现象，而是神秘学意义上的特殊象征。
无夏城的神秘学认为，星象可以反映某人的言行和特征，那把思路逆转过来，星象是否可以反过来控制某人的行为？
于是，在秘党的牵头下，一个集结城内大部分先知、占卜家和预言家的组织成立了，即是“先知报社”。以先知报社为首的专家们在星界第二天建立了星盘，用来观测和操控无夏城市民的一举一动，这个耗资无数的计划也被称作“星盘计划”。
但无夏城的妖魔鬼怪比秘党想的还多得多，星盘根本无法控制如此混沌的系统，利用星盘强化统治的计划最终宣告破产。
不过，人们很快发现星盘可以提升与占卜和预言有关的准确度，还能规避风险，避免看到不该看到的危险。
现在的施法者们已经对利用星盘进行占卜和预言养成习惯了。不用星盘，占卜失败都只是小事，更可怕的是原地暴毙。没养成下意识利用星盘的习惯的人都被自然淘汰了。
星盘损坏，暮奈特也不敢随意占卜了，唯恐沾染到不该碰的人或事。
闻言，安休嘲笑道：
“看来你找来的帮手派不上用场啊。”
“真没用。”
暮奈特连忙为自己正名：
“谁说的！不能用星盘，不代表我没有别的办法！”
她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块平板，指尖点点点，然后展示给三人。
平板上的是一个生成随机数的网页。
“星盘占卜不行，那我们就玩数字占卜！”
“你提问，然后我点一下，随机生成数字，根据结果替你解读答案！”
赛博占卜！？
用计算机产生随机数进行数字占卜？这怎么又落后又先进的？
罗文皱眉：
“这科学吗…….不，这神秘学吗？”
安休倒是有不同意见：
“的确是合理的。”
“数字本身也属于一种语言，可以供人解读象征。不过准确性无法保证，全看解读者的水平。”
他跃跃欲试：
“我先来问第一个问题！谁杀了格林·芬格？”
暮奈特点了一下平板，跳出来一个数字：1。
她沉吟片刻，解读道：
“嗯…….1是一个神秘的数字，代表了一切的开始，或许说明杀人者他——他是1！”
三人狐疑地盯着暮奈特。
整个占卜的说服力瞬间就下降了。
安休吐槽道：
“什么叫他是1，你根本就没解读吧，这不就是又念了一遍谜面？”
黯玛拉还是觉得可以尝试解读一下的：
“1有很多意思，说不定是凶手的名字里带着一？”
罗文叹道：
“那我也能解释，比如1的意思是凶手只有一个人。”
多亏面纱挡着暮奈特的脸，让她可以无视三人怀疑的眼神。她眨巴眨巴眼，道：
“有道理，也不是不可能。”
到底是我们问你还是你问我们？
黯玛拉换了个问题：
“那凶手杀死格林·芬格的动机是？”
这次跳出来的数字是“10”。
“10是个珍贵的数字，代表了上一阶段的圆满和下一阶段的开始。有研究认为，10是炼金术的至数，代表了黄金本身。”
暮奈特语气里带有掩不住的怀疑：
“所以……动机是图财？”
你问我我问谁？你这占卜完全是瞎编吧！
安休虚起眼睛：
“你应该知道计算机生成的是伪随机数吧？”
“啊、这、是、是吗？”
暮奈特心虚地缩脖子。既然一开始就不是真正的随机数，那占卜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她赶紧争辩道：
“又不是做科研，和随机不随机根本没关系！”
“占卜是很看运气的！有些时候占卜效果好得出奇，有些时候会差很多，现在可能只是我状态不好！”
黯玛拉只好道：
“算了，我们还是干正事吧。”
她本来也没指望什么数字占卜。
暮奈特不好意思地放下平板，换了块画板，拿起笔，说：
“既然数字占卜无效，那就试试侧写吧！”
“你们见过案发现场吗？我可以帮你们还原！”
黯玛拉解释道：“她的一手绝活就是侧写，你们见过案发现场吗？她可以通过绘画将现场完完全全地还原出来。”
这个听起来靠谱多了。
罗文点点头，向暮奈特描述他记忆里的画面。他的记忆力极好，给出的细节详尽极了。
暮奈特很快画出格林的死状，连椅子和房间的微末细节都和罗文脑中的一模一样。
黯玛拉指出第一个点：
“为什么他没穿衣服？”
格林死时身上没有穿任何衣服，只有大把的石榴花铺在尸体上。
暮奈特想了想：
“因为他喜欢裸睡？”
黯玛拉没搭理她天马行空的解答，念道：
“这很不合理。”
“假如你是一个有钱的土大款、药贩子，会不知道有多少人记恨自己？你应该把自己武装到牙齿才对。”
“要知道，格林是有枪的。他曾经在黄金书上炫耀过自己的手枪。”
无夏城的枪支属于违禁品，因为特定的子弹可以对强大的非人种造成一般武器难以企及的伤害，比如由秘银打造的银色子弹。
既然格林有枪，那肯定不会让枪脱离自己的视线范围。一旦枪支落到了别人手里，他的处境会变得非常被动。
暮奈特恍然大悟：
“确实，要换作我是他，就算裸睡也要把枪塞进自己的o眼里！”
三个人齐刷刷抬头看着她，这句话也太糙了。
格林不可能脱下所有防身物品，毫无防备地躺在休息室里睡大觉。最合理的解释是：早在他死前，他的所有装备就已经被强行卸下了。
但现场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凶手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
那些卸下的武装又去哪里了？
罗文只有在外面的匆匆瞥过一眼案发现场，角度很是单一，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这个时候就该交给暮奈特了。
黯玛拉继续问她：
“你能看到画面外的东西吗？”
暮奈特又添了几笔，便给画片换了个角度，以罗文从未见过的角度重绘了一遍现场。
见罗文惊讶的表情，暮奈特有些得意：
“这就是'占卜'象征的力量。我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王族司祭。哪怕不需要星盘，我也能从各个方位还原一件事物过去存在的状态。不过前提是干扰不能太大。”
她简直就是台人肉摄像机，还能无死角拍摄的那种。
她手速惊人，接连画了好多张不同角度的画片，拿给三人对照着看。
罗文翻看了角度比较靠上的几张，忽然间灵光一现，立刻让暮奈特画一张从正上方俯视格林的画。
暮奈特刚画完，自己也愣住了，急忙递给三人看。
从休息室的正上方看，格林身上的、地上散落的石榴花恰好铺成一个诡异的图案：
一只跳舞的小人。
罗文脑海里闪过那道神秘的纹章，不禁喃喃道：
“又是穿花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