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穗看了看身边的良。
这几个月以来,满穗无时无刻都不在观察良,观察他好了没有。
她一直不想承认,但良身上的杀性少了太多太多,哪怕是禾儿的爹爹差点把禾儿杀死,良最后也是尊重了禾儿的意见,放过了他。
禾儿平时也没少在良闹腾,虽然良有时会生气,但最后都会原谅、照顾禾儿。
“或许,我应该接受良已经是一个好人的事实?”满穗心中想着,又抬头看了看良。
良只管看着那写着九瞿地址的纸条,抬起头就是看着眼前的路,丝毫没有发现穗儿的步子已经快的快要打起结了。
“走这么快干嘛!”满穗趁着良还有伤,便连着现在的不满去报之前她被打屁股的仇了。
虽然满穗还在拉着良的手,但并不影响她俯身一肘顶在良臀部的伤口上。
“嘶~你要干嘛!?”良连忙拉起身子似乎要往下掉的穗儿,这才回头皱起眉头看向了她。
满穗此时也是理直气壮,哪怕不说以前被打的旧账,良走这么快,就是一点儿都没考虑禾儿!
-你还敢发脾气!-满穗立刻叉着腰瞪了回去。
她现在也摸透了良的脾气,在他面前已经是天不怕地不怕了,哪怕说不出话,也能甩个脸色给良!
“嗯?”突然良的手抚摸起了穗儿的头顶,满穗一时有些泄了气,却有一种力气打在棉花上的憋屈。
现在满穗不想忍着这个憋屈,只想让良多注意注意穗儿。
“不能让他这样无视我,”满穗便打算直接挡开良摸自己的手“大不了晚上再踢他屁股。”
“是不是我走太快了?”良看着穗儿说。
“啊?”满穗一时间也慌了神,开始思考良什么时候会读心术了?
“知道走的快还不慢点?”满穗想着,便继续抬起胳膊推走了良的手,再撅起嘴来表达不满。
“刚刚光顾着看这纸上写的住处了,看起来九瞿住的离这里还挺远的,一着急便走快了些...
你还去么?可能得到天黑才能回来。”良倒是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停了下来,专门看着穗儿慢慢的解释了起来。
良回答的时机刚刚好,让满穗的疑问一下子都没有了。
最后对穗儿去留的疑问,让满穗彻底没了怨气;其实她这几天来月事了,走路一直不太舒服。
若是良一开始就说要走路去比较远的地方,满穗自然就不去了;可良现在体贴的询问着自己,她一时觉得心中有股小火苗烧灼了起来,把脸都烤的红了些。
-去。-满穗没再找良的麻烦,只是点了点头。
“走快了你就拉拉我,别再让我的后面遭殃了。”良在满穗答应了下来之后,又拉着她赶起了。
“嘶~”既然良说了,满穗肯定还是要照顾一下。
“你是不是屁股不想要了。”良突然弯下腰小声威胁了起来,他还是害怕被当作流氓。
看到现在在自己耳边嘀咕着的良这么通人性,满穗也没什么顾忌了。
“嘶~!”
满穗便坏笑着一胳膊又顶了上去。
......
良一路上倒是没为难跟自己作对的穗儿,反而觉得穗儿比以前可爱多了,如今居然也会嬉皮笑脸的。
小娃子不正经,让良也放松了许多,虽然燕平日中对于良也没有任何干涉,但燕的作风是特别传统的忙里忙外,在燕身旁时,良难免会觉得自己有些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而如今的穗儿营造出的是一种活泼的气氛,可以很好的带动自己放松下来。
大概未时时,良和满穗才到了纸条上写的地方。
良一度怀疑这纸上的住址是写错了,因为在他面前的是城外一个偏僻的茅草屋,虽说九瞿确实可能家中没什么钱住好的房子,但此处离州衙可太远了。
九瞿在城中当差的话,不知道每天得。多早起来。
而且茅屋上的干草已经呈现出一种乌黑的颜色,屋檐与墙的夹角处呈现出如鳞片一般的蛛网,只是可能因为风雪的原因,就连那蛛网也如这房屋般老旧。
“九瞿!”良试探的向屋中喊了几句,可并没有人应答。
“该不会是走错了吧。”良又看了看字条上的位置,才想起来九瞿这个时间可能还在城中呢...
“良!?”正当良开始懊悔自己想当然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九瞿的声音。
“你怎么来了?”九瞿连忙跑了几步,到了良身边。
-“哦,听说你找我。”
“哦...”九瞿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找你是因为前几天那事,真是害了你了。”
-“就这事么?”良听着九瞿说的话有些失望,毕竟坏事是那老李干的,九瞿揽在自己身上也没什么意思。
“啊,当然不只是这事,还有...”九瞿说着便偏过头去,不再看良。
正当良还没弄懂什么情况的时候,九瞿直挺挺的便跪了下去。
“哎哎哎——”良没完全没有想到九瞿毫无征兆的行此大礼,连忙开始扯起了九瞿的衣服。
“你干什么?”可他拽也没拽起来九瞿。
“你救我两次,又为我主持公道,我在牢中也答应你了,若是那姓李的能给你磕头,他磕多少我就给你磕几个。”跪在地上的九瞿立刻就磕了起来。
良这才想起当初九瞿说的气话,确实好像说过磕头的事。
可那个时候显然九瞿是着急了,良也没心情跟他吵架,便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够了,够了,快起来。”良没想到这九瞿在车上劫持穗儿的时候明明挺机灵的,如今怎么跟一句话过不去了。
但是九瞿的动作却没停下来,把良也愁着了。
“你给我起来!!”良叫的很大声,九瞿这才停了下来,但依旧没有站起来。
“良爷,我是真的很佩服你。”九瞿一句话又让良迷糊了起来。
-“什么?”
良此时感觉有些窝火,这九瞿怎么和没事找事一样,早知道的话,他可不来了。
“良爷身份尊贵,却能体察民情,锄强扶弱,实在难得!
若不是良爷教训了那姓李的,我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良这才稍微听明白了一点,一定是当初车夫利用青乾的关系救自己的事,让九瞿觉得自己是身居高位的人。
“老李一个小小的捕快能在此处作威作福,应该也是有些关系,可当时他认错时给我我磕头磕的头破血流,九瞿因此觉得我是一个当官的,倒也合理。”良想着,又询问了那老李的情况。
当初老李给良送了钱和小玩具,之后良便再也没见过他,更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那姓李的现在如何了?”
“他已经因为滥用职权被关进大牢了。”九瞿这才抬起头看着良说明了情况,甚至脸上有了些喜色。
官府也是很给良面子,虽然良当初没想要了那姓李的命,但还是帮良出了气。
“可真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良心想着,也痛快了许多,他当然也喜欢看到坏人都被惩治的故事。
“那就好。”良也满意的笑了出来。
“是,是...”九瞿不知道是太高兴了,还是为自己挨的打感到不平,再说话时已是一副哭腔。
“这不是好事么?你哭什么呀?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干什么?”良又不知道这九瞿是怎么了。
“良爷,实不相瞒,我还有一件事想求良爷。
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九瞿说着又磕了一个头,地面上的水渍也多了起来。
一个个“良爷”的叫着,良也有些心虚了起来,小羊们叫一声良爷无非是要吃喝拉撒睡,他能做了主,这么一个大人“良爷”的叫着,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良自己也是被车夫给捞出来的,自己在黑白两道也就这么一个关系,平日也不怎么为青乾出力,也不会动用这些关系。
青乾给什么,他良就有什么,虽然听起来窝囊了一点,可是青乾给的也是真的多。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吧。”良虽然知道九瞿说的事情肯定不好办,但还是想听听。
“当初我去解州时,是领了五两银子去查案,我想着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几天,便把钱都留在家中给妻儿。”
-“那你怎么办?”
“就靠公家饭保个温饱,路上就搭官府的货车,省一点就是一点,让母子二人好过一点...
这都是题外话,我从解州城回来之后,便发现家中妻儿都不见了。”九瞿连忙把自己的困难都吐了出来。
-“不见了?”良也知道九瞿为什么哭了,娶妻生子实在不容易,家里两口人突然不见了,放到身上都会崩溃。
“对,我回来那天晚上就打听说我走之后,那姓李的畜生就上我家的门,找内人的麻烦,似乎是要钱,我内人不给,那姓李的就打了内人的脸...”说着九瞿的语气也激动了起来,但他没停下来。
“据说...内人之后两天都没出门,第三天出门的时候,脸上还擦了些白膏泥盖着那被打肿的地方。”说到此处,九瞿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良听着九瞿说的话,拳头也硬了起来,他当时放过老李,只是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也想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顺便也安慰下自己,坏人应该有机会去变好一些。
可真了解这畜生干的缺德事的时候,良是真想一刀给他砍了。
“然后...内人早早就跟邻里打了招呼,说揭不开锅了,想回娘家讨些食吃。
想必是我给内人的那些银子被那畜生都给抢走了,他也一定早早就打好了算盘,要给我定罪。
可是前几日我回岳母家一问,他们说当初内人上门时,自家也没粮了,就让内人抱着孩子回来了...
可那还是年前的事情...
我问了乡亲,他们说内人带我儿走后,都没再见过她...”
听到此处,良也说不出话了,九瞿也只是跪在地上哭着。
过年到现在也一个多月了,人不见了两个月......恐怕是...
良这么想着,却一个字都感觉说不出来,这种事情别说自己,就算青乾来了估计也没办法。
这事多半要归阎王爷管。
“我没法帮你把母子俩寻回来,但是我可以尽可能把那畜生给杀.....”
“我就是这个意思,希望良爷能给他...定死罪。”还没等良说完,九瞿便插上了话。
九瞿也没觉得二人能活下来。
只是他有些高看良了,良哪里能决定判不判死罪的事,良到目前为止做事都不走什么程序。
“我尽量。”良也是答应了下来,九瞿听后,又是规规矩矩的磕了一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