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像浸透墨汁的宣纸,被骤雨砸出密密麻麻的涟漪。曹府大门开启的刹那,映入楚清鸢眼帘的,便是一袭玄色衣袍、撑伞正立在阶上的男子。
伞面微抬,露出一张令人屏息的容颜——剑眉入鬓,凤眸含星,薄唇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楚清鸢直接愣在了原地。
她没想到,来接她的人竟然是他。
\"怎么,见到我欢喜得说不出话了?\"谢廷稷轻笑,声音混着雨声传来,带着几分戏谑。
他向前一步,玄色衣摆被雨水浸透,在青石板上拖出深色的水痕。
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眉骨上滚落的水珠在鼻梁处碎成珠帘,玄袍前襟洇开深色水渍,连发间都沾着雨气。
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谢廷稷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了动,他撑着伞,离楚清鸢越来越近。
“不是才见过吗?”他抬手理了理她飘散的发带,语气温和。
楚清鸢后知后觉,她与他之间,有些暧昧了。
她皱了皱眉,拉过他的手,往雨中走去。
谢廷稷的伞瞬间倾斜,将她整个人笼在阴影里。
楚清鸢想要提醒他,但谢廷稷含笑着,声音忽然沉了下来,道:“再乱动,可要淋成落汤鸡了。”
听到他的语气,楚清鸢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
“说吧,你来曹府接我,有什么阴谋算计?”她甩掉了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回归理智判断,声音却比往常要低几分。
谢廷稷停住了脚步,低下头,两人四目相对。
他看出了楚清鸢眼里的怀疑,心里不由得苦笑一声,都是他造的孽啊。
“我来接你,就是有阴谋算计?”
楚清鸢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疑问的肯定回答,毕竟,他老是算计她。
谢廷稷偏过头,眸光一暗,喉结滚动,半晌才低笑一声“真是什么都骗不过你呢。”既然她以为他在算计她,那就让她这么以为吧。
楚清鸢顿时警惕起来,她想起了前些日子,他也来过曹府,“曹家有你要的东西!”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谢廷稷含糊地回了一个“嗯”。
“那你算盘可是打错了,我已经离开曹府,怕是无法插手你与曹家的事情了。”
谢廷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还没有离开潭州。”
楚清鸢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情绪让她心头一颤,却又转瞬即逝,快得像是错觉。
她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便狠狠地瞪了谢廷稷一眼。
这时,谢廷稷才注意到她脸上的红晕,刚才他以为是胭脂,但现在他发现她的脸颊越来越红,不正常极了。
他立刻将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异常的滚烫让他的心一跳。
“你发烧了!?”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担忧。
楚清鸢刚想说什么呛他,但目光触及到他眼底的关心与焦急时,她竟然说不出什么,只好努了努嘴。
“我还行。”
不等楚清鸢反应过来,谢廷稷直接将伞塞进她的手心,将身上的玄色外袍脱下来,裹在楚清鸢身上。
“别再着凉了。”
他将她拦腰抱起,“攥紧,抓紧我。”
楚清鸢心跳乱了一拍,“哦。”
谢廷稷抱着她,运起内力,既给她供暖,又加快速度回了客栈。
“不想让别人看清,记得将脸脸遮起来。”但楚清鸢毫无反应。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感觉到有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额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廷稷低眸一看,她已经昏迷了。
于是,他只好把她的脸埋进自己的胸膛,方便遮住她的面容。
“银刃,去请大夫。不,去弄些热水。”他久病成医,民间郎中的医术都不一定比他好。
客栈厢房内,烛火摇曳。
谢廷稷将怀中人轻轻放在床榻上,指尖搭上她的脉搏。触手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紧锁——忧思过重,气血淤滞,风寒入体。
谢廷稷叹了口气,将她的手腕放进被子里,运起内力为她驱寒。
银刃悄然开门,将手中的热水和巾帕放下,并接过谢廷稷递来的药方。
“按照上面的药材抓药。”
“是。”银刃低声回复,掩好门离开。
瞧见自家殿下刚才的神态,他就知道殿下对那人的心思已经越来越深。
不过,殿下这辈子太苦了,他一直希望能有人给殿下一个活着的念头,在他踏入地狱时拉他一把。
幸运的是,这个人终于出现了。
银刃握紧药方,往街上走去。
房间里,楚清鸢无意识地呢喃,羽睫轻颤。
“什么?”谢廷稷没听清,俯身凑到她的嘴边。
“冷——”
“冷?”谢廷稷拉了拉被子,将她裹紧,“还冷吗?”
“冷——”
谢廷稷顿了顿,眼神莫名地看着昏迷的楚清鸢。
他犹豫片刻,将床边上的被子拉过来,也盖在她身上。
没多久,她就不再嘟囔了。
谢廷稷拿起帕子,给她擦手、脸和脖子。
擦着擦着,他顿时感觉有一股热气在体内乱窜。
擦拭的手一顿,他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
窗外雨声渐歇,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交织的身影。
银刃端着药碗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自家主子小心翼翼抱着熟睡的楚姑娘,眼神温柔得不像话。
他识趣地放下药碗,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