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都天牢,子时三刻。
陈思蜷缩在潮湿的牢房里,手脚戴着沉重的镣铐。
他的舌头被割,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牢门外,狱卒的脚步声渐近,随后是一阵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开了,一道黑影无声地踏入。
陈思抬头,借着微弱的火光,看清了斗篷下的来人——他的弟弟,陈家家主陈虑。
陈虑一身素衣,外披着黑袍,面容冷峻,目光阴沉地注视着脚边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兄长。
他缓缓蹲下,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和一支笔,递到陈思面前。
\"写。\"他只说了一个字。
陈思颤抖着接过笔,在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救我」。
陈虑冷笑一声,将纸撕碎。
他提起陈思的衣领,凑到他的耳边。
\"此事证据确凿,你救不了自己了。\"他低声道,\"但你可以救陈家。\"
陈思瞪大眼睛,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响。
陈虑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展开后放在地上,让陈思看清上面的内容——那是陈家在御前的心腹传来的,皇帝谢乾的谕旨,要求彻查陈家所有罪证,一旦坐实,满门抄斩。
\"大理寺和刑部明日会提审你。\"陈虑的声音冰冷,\"你要做的,是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绝不可牵连陈家。\"
陈思疯狂摇头,眼中满是恐惧和愤怒。
陈虑一把掐住他的下巴,逼他直视自己:\"你以为你还有选择?\"
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你若不认,你的妹妹,你的母亲,整个陈家都会人头落地!\"
陈思浑身颤抖,眼神飘忽不定,不知想到什么。最终,他缓缓点头。
陈虑满意地松开手,站起身,最后看了兄长一眼,低语:“大哥,别怪小弟无情。”
随即转身离去。
牢门重新锁上,黑暗再次笼罩。
三日后,是个难得的晴天。
陈思被押上大理寺公堂时,已是形销骨立。他的舌头虽断,但刑部早已备好纸笔,让他以书写方式供述。
大理寺正卿一拍惊堂木:\"陈思,你鱼肉百姓、贪污受贿,罪证确凿,你可认罪?\"
陈思低头,颤抖着写下:“臣认罪。”
堂上众臣面面相觑,没想到他竟如此干脆。
大理寺正卿继续问道:\"这些罪行,是你一人所为,还是有人指使?\"
陈思沉默片刻,最终写下:「臣一人所为,与任何人无关」。
众臣眼中皆是不信,视线若有似无的落在一旁的文信侯陈虑身上。
“陈思,据账本所记录,你在潭州搜的刮民脂民膏,一部分用作自己享乐,但仍有大部分钱财流向不明,你说背后无人指使,是否在欺瞒众人!”正卿“啪”的一声,拍了案桌上的惊堂木。
但下首的陈思眼神空洞,迷茫着摇摇头。
从潭州回到襄都,陈思水米未进,加上受了大理寺的刑,已经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堂下,陈虑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公堂外传来一阵骚动。
“正卿大人!下官陈均,有本奏!”
一个清瘦的俊美公子踏入公堂,身着素衣,面容沉静,却隐隐透着一股锐色。
陈虑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陈均?他的庶子,那个从小被他忽视、甚至厌恶的儿子,竟敢站在这里?!
“逆子!你来做什么?!”陈虑怒吼,声音里夹杂着惊怒。
陈均没有理会父亲的咆哮与隐含的威胁,径直走到堂前,跪地叩首:“大人,下官陈均,乃户部笔帖式,也是文信侯陈虑的庶子,今日特来检举文信侯府贪赃枉法之罪!”
满堂哗然!
大理寺正卿目光锐利,沉声道:“陈均,你有何证据?”
陈均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双手奉上:“此乃陈家近五年来暗中收受潭州银钱、搜刮民脂民膏的明细,每一笔钱财的去向,皆记录在册!”
文书接过账册,呈递案前。正卿翻开一看,脸色骤变——
账册上清清楚楚地记载着:
「三年,潭州知州陈思上缴白银五十万两,其中三十万两送入陈府,余者分赃各官。」
「四年,潭州偶发灾荒,赈灾银二十万两,实发五万,余者皆入陈家私库。」
“…………”
最后一页,甚至还有陈虑的亲笔批示:「凡有异议者,杀。」
大理寺正卿猛地合上账册。
陈虑瞧见正卿的神色,心里极度不安,浑身颤抖,指着陈均,嘶声怒吼:“你这逆子!竟敢污蔑家族?!重伤为父!?你——”
陈均抬头,眼中没有畏惧,只有冰冷:“父亲,您从小教导过嫡出的弟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您忘了,民为国之本,贪腐横行,国将不国!”
他转向大理寺正卿,再次叩首:“大人,下官虽为陈家子,但不愿与贼同流合污!今日大义灭亲,只求还天下一个公道!”
堂上众臣震撼,唯有言词激烈的陈均眼神平静。
此时此刻,案情进展到这,已经不是大理寺和刑部能拿主意的了。
“来人,速去将此事回禀陛下,请陛下定夺!”专差接过正卿手中的账册和临时书写的奏折,往皇宫方向疾驰。
一个时辰不到,皇帝谢乾竟然亲自来了这大理寺。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乾迈着威严的步伐,眼神凌冽地扫过跪在地上的众人。
他端坐在高位上,良久,才道:“平身。”
“谢陛下。”
就在陈虑即将起身之际,谢乾将海公公手中的账册砸在他的身上。
“陈爱卿,你好好看看,这些年,你到底是如何‘忠于’朕的!”
陈虑立刻下跪,头磕在大理寺的地面,“陛下,老臣……”
“看!看看你这些年做的好事!”不等陈虑辩驳,谢乾直接发了一通火。
陈虑颤抖着双手,将那份账册缓缓展开——里面确实记录了这些年他贪污的罪证,他抵赖不掉。
表面上,他在看着那份账册,实际上他心中一直在思索,最后决定——与其狡辩,不如主动认罪。
他老泪纵横,将头磕在地上——咚咚响。
“陛下,是臣糊涂,愧对陛下的信任。”
陈均跪在不远处,看着他这位凉薄自私的父亲“演戏”,心里一股冷笑。
幸好,殿下还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