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映棠被杨氏的热情吓到,等晚上徐渡野回来,立刻迫不及待地告诉他。
“……如果是因为要拉拢你,才对我这般,是不是有点过分热情了?”
徐渡野却丝毫不意外,“难道你男人不值得被拉拢吗?”
“那自然是值得的,徐大哥那般厉害。只是,只是……我怎么觉得,还是有点过了呢?你怎么说都是李大人的手下,她太主动了吧,而且这个镯子我称了一下,将近三两重,太贵重了……”
“既然是她给你的,你只管收下,挑选价值相当的回礼便是。”徐渡野道,“祖母不是给了你很多首饰吗?你随便挑了送人便是。”
“好。徐大哥,我心里怎么这么不踏实呢?李大人不会让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吧。”
实在是给的太多了。
“还能有什么比剿匪更危险的事情?”
“让你去做细作?”孟映棠忍不住胡思乱想。
“傻子,要是真的去,我能瞒着你吗?”徐渡野轻轻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杨夫人是有名的直爽人,你又讨人喜欢,想来她是真的和你投缘。”
“真的吗?”
“嗯。放心,我都调查清楚了。杨夫人这个人,可以来往。”
“那我就放心了。我去挑回礼去,一会儿徐大哥你帮我参考一下。”
“嗯,去吧。”
徐渡野在榻上靠着,双腿交叉,姿势闲适,看着孟映棠打开箱笼挑选东西。
其实,他瞒了她。
他大概清楚杨氏的热情来源于哪里。
因为李随和李泉对孟映棠的格外关注,让徐渡野生疑。
李随不屑于解释,但是李泉倒是说了实话——孟映棠和他的故人很像。
偏偏孟映棠又不是孟家亲生的,徐渡野就不得不多想。
于是,他就找人去京城查了查那个“故人”。
事情很久远,当年李随又封了口,所以并不好查。
徐渡野花了大价钱,总算查出来了一些蛛丝马迹,顺藤摸瓜,理清了当年事情的大概走向。
当年那个“故人”,是从李随身边逃走的,逃跑方向正是西北。
被抓回去的时候,抱着个儿子,就是现在所谓蔡姨娘“生”的李明卿。
李随多骄傲,哪里能忍受被女人背叛?
所以没有人再敢提那个“故人”。
她的名字叫海棠。
打听到的消息是,她性格绵软温柔,孟映棠应该是随了她。
只是她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强硬起来,怀着孕跑路,生下女儿后,又换成了儿子回去。
更多的细节,她当时心中所想,徐渡野都不知道。
但是孟映棠是被亲生母亲抛弃的,这点毋庸置疑。
这也是徐渡野为什么不想告诉她真相的原因。
——他的映棠,前半生一直都在被抛弃。
他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她再内耗。
不被爱,不是她的错,是她的不幸。
他来抚平她过往的所有伤痕,但是不必再添一道。
海棠,蔡姨娘(木槿),杨氏(杜鹃),当年都是李随祖母赏赐给他的丫鬟。
海棠和蔡姨娘被收房,杨氏嫁给了李泉。
海棠和杨氏关系十分要好。
李泉想来是查到了孟映棠的身世,也告诉了杨氏,所以杨氏对故人之女,才会这般亲切和热情。
李泉两口子,人品是众人交口称赞的。
所以徐渡野想,杨氏应该是爱屋及乌,并无恶意。
当年的是非对错,恩怨纠葛,他丝毫不感兴趣。
他只是希望,能有多一个人,真心对孟映棠好。
“徐大哥,你看我挑的这几份回礼行不行?”
孟映棠挑的是一方砚台,两匹纱和满满一荷包的金锞子,有五两之多。
“砚台送给大公子,纱送给杨夫人,金锞子送给三公子。二公子还需要补什么东西吗?”
“我给他送一把弓。”徐渡野道,“他也会在亲卫,以后会常来往的。”
那一方砚台,已经价值几十两。
这些回礼的价格,远远超过了杨氏给的金镯子。
徐渡野不差钱,也不算计这些,只盼着杨氏对孟映棠真心实意的好,以后孟映棠能多一个可以来往的长辈。
第二日,孟映棠把东西送了过去。
她去的时候,杨氏正拿着鸡毛掸子,满院子追着李幼宁跑,气喘吁吁地骂道:“你给老娘站住!我给你爹带的东西,臭小子路上竟然都给我吃完了!”
李幼宁跑得飞快,“天气这么热,放着也坏了。我爹都说了,我吃了就吃了,娘您小气!”
“放屁!”杨氏骂道,“你——哎呀,映棠,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快进来——你这孩子,来就来,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孟映棠笑道:“来看看您。”
杨氏瞪着李幼宁,“还不过来喊姐姐!”
李幼宁看着孟映棠,眨巴眨巴眼睛,“漂亮姐姐好!”
杨氏作势又要打:“是不是跟李明卿学得这般油嘴滑舌?再让老娘听见,拔了你舌头!”
李幼宁对着亲娘吐舌头做鬼脸。
孟映棠看着母子两人的相处,鲜活有趣,笑道:“夫人息怒,男孩子都调皮。长身子的时候,贪嘴也是常有的。”
她已经看出来,李泉一家日子过得不算宽裕。
“不理他,都是来讨债的。走,咱们进去说话。”
天气炎热,杨氏屋里也没有冰,拿了一把大蒲扇,替孟映棠扇风,亲切地和她说话。
孟映棠婉拒,“我不热。”
“怎么能不热呢?热死了。”杨氏继续扇着风,“我看见你就觉得亲切。我听说,你相公待你挺好?”
“相公待我是极好的。”
“他家里没有兄弟帮衬?就一个祖母?”
“是。”
“单薄了些,但是也好,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要处理。你们俩成亲多久了?”
“一年了。”
这一年,命运反转,峰回路转。
再回想,从前种种,恍如隔世。
“你俩成亲这么久,他也身强体壮的,怎么还没有怀上?”杨氏道,“是不是你没好好保养身体?对了,我在京城认识个大夫……”
孟映棠忙道:“不用不用,多谢您。祖母就是大夫,我身体调理得很好。孩子的事情……就随缘吧。”
杨氏给她的感觉,没有什么边界感,但是那种热情和发自内心的关心,让她无法介意。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那杨氏这样的关爱,又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