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珍漓几乎要流不出泪,也发不出声音,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疼得她再也无言语。
她的脑子里只有蒲纱公主的那句:“百清血,拿去救你夫君。”
什么意思?
林珍漓的手被她握在她的胸口处,温暖而柔和地看着林珍漓:“我的血……也是……百清血……”
“你拿去,救他……”
林珍漓的脑袋仿佛“轰”的一下炸开了,她的眼神空洞而呆滞,她眼底是噬心腐骨的痛意,声音嘶哑而绝望:“不……蒲纱,蒲纱,你别这样。”
林珍漓慌张地捂上蒲纱公主的胸口,想抑制她的血流出的速度,蒲纱公主反手打开她的手,自己用手捂上了胸口,似乎是怕林珍漓沾染上一滴血。
“姐姐,父皇从我们小时候,就……就听从巫师之言,用至亲血脉的血液与其换血,便……能……能长生不老,我……我身上有他的血……有百清血……你拿走。”
林珍漓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她抚上蒲纱公主的手臂,原来,那里大大小小的伤疤,都是一次一次放血换血,那伤痕都是她的亲生父亲对她做的……
蒲纱公主抬头一笑,她的脸色已经苍白的可怕,但她还是支起身子,跪伏在林珍漓跟前,与她平视。
蒲纱公主伸手握着她的下巴,虔诚而温柔地看着她,而后,似乎是情难自已一般,在她的脸颊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温柔,而缱绻,仿佛是在吻一个易碎的瓷娃娃一般。
“姐姐,下辈子,见……能不能,送我一朵……玫瑰花……”
蒲纱公主的唇离开林珍漓细嫩的脸颊,她好像是护着玫瑰的宽大枝叶,将她牢牢的护在身下,将身后的阴暗潮湿通通挡在身后。
“蒲纱……”
林珍漓一瞬间的晃神,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脸颊边似乎还残留着蒲纱唇上的那一丝温度,她的眼泪落下,与此同时,蒲纱公主的手也一同落下。
“蒲纱!”
林珍漓撕心裂肺地喊着,可惜,蒲纱公主却是再也听不见了。
林珍漓的脑子混混沌沌的,她在一瞬间感到许多人影和嘈杂声音,随后脑子一片空白,径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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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珍漓再次醒来之时,已经过去了两三日。
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适应了眼前的明亮之后,她似乎是受了极大的刺激,慌忙地寻找身边的人。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别动。”
玉奴连忙跑上前去护着林珍漓,她的眼眶微红,上前为她在背后垫了个鹅羽软垫,让她靠的舒服些。
林珍漓抓着玉奴的手:“皇上呢?”
“皇后娘娘放心,太医取了百清血为皇上解蛊,皇上现下一切都好,皇上如今还昏睡着,太医说大约过不了两日就能醒了。”
林珍漓垂眸,神色有些落寞,玉奴见状便把身边的一碗红枣燕窝给她端了过来。
“娘娘晕倒了两三日,可把奴婢给吓坏了,吃食都是给您喂了糖水和小米粥,只怕是人再这样昏过去,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
玉奴说着,又要落下泪来,林珍漓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调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蒲纱公主呢?”
玉奴的喉咙哽咽了一下,她本还想再劝林珍漓多用一些燕窝,但见林珍漓的眼神坚决清明,她也只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娘娘节哀,蒲纱公主的尸首已经安放在冰棺之中,那一剑刺穿心脉,太医说……公主那一剑已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林珍漓的手一顿,她的心也跟着闷痛了起来,嗓子仿佛堵着无数黄莲,苦涩酸疼到她难以下咽。
她原本可以走的,她原本已经走了的!
林珍漓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高兴的是顾淮序能解了蛊毒,可难过的是那样鲜活明媚的蒲纱公主就此殒命。
而她在最后那明白蒲纱公主的心意,原来在她娇嗔嬉闹的背后,每一次对她的注视,都是那样充满了爱意。
她对林珍漓的爱从不躲闪,可却没人明白,那是超越了女子之间的欣赏,而是实打实的,爱意。
林珍漓痛彻心扉,她捂上心口,只觉得胸口一阵绞痛。
玉奴焦急不已:“皇后娘娘……您可不能伤心啊,蒲纱公主给您留了一封信,长公主给您的,您看看。”
林珍漓恍然抬头,她伸手接过那封信,展开是蒲纱公主用歪歪扭扭的齐国字写的一封信:
珍漓,我的母亲原是夏朝女官,在朝中颇有建树,也遭人妒忌,可恨一朝被狗皇帝抢进宫中,从此沦为后妃,一身抱负无法施展。
我恨,他纳了我母亲,将她的羽翼剪断,使她幽怨而死。
我恨,他只是将我当成他长生不老的器皿,一次次的放血,一次次的换血,我的身体,逐渐污浊。
我恨,恨夏朝的一切,恨那个所谓的父亲。
自从来了齐国以后,我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国家,安宁、和谐、仁善。
你不必为我难过,我的身体早就是坏了的,本就是活不长的,可以让你如愿,也不枉此生。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对你的感情,我爱你,如同你爱他一样,如果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我更愿意成为你的依靠。
你放我走的那日,我很惊讶,我走了一个月十八天,可我没一日不在思念你,我想你,刻不容缓的。
于是我回来了,我想,比起占有,我更希望看见你开开心心的。
把孩子生下来,你的小公主,蒲纱留。
林珍漓的指尖颤抖,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感情以及蒲纱公主之死。
蒲纱公主是伟大的,亦是热烈的,她这一生,折在齐国,但她不后悔。
林珍漓将那封信捂在胸口,泪,悄然落下,滑至信封处,落下大滴大滴的水渍。
林珍漓怆然泪下,她捂上微微隆起的小腹,无言默然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