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姜梨从善如流,丝毫没有犹豫。
陆悬微怔,如同榫卯严丝合缝地嵌合他,整个人终于完整。
假的也没关系,只要她说有,他便信。
从后把人抱了个满怀,他低声祈求,“阿梨,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开始什么?”姜梨抬头,望向墙上打出的影子。
男人身形被抽长,本就高大,此时更如同厉鬼修罗,而她,则被完完全全盖住,窥不见分毫。
“我们永远在一起,只有阿梨和我。你不想成亲,我们就不成亲,你痛恨陆家,我就脱离陆家,你想陆家分崩离析,我帮你把它搞垮……”
陆悬在她耳边急切地说,剧烈的心跳声昭示此时的他有多激动,“你不喜欢陆家的人,我可以舍弃,可以跟你姓,还有留在京都或者离开京都,什么都听你的,哥哥只想每天都能看到阿梨,能触摸到阿梨就行……”
姜梨身体被禁锢住,每动一分,箍住她的手臂便更紧一分。
她垂眸,须臾,弯唇笑了笑,“可是怎么办,陆悬哥哥的血液里,流淌着陆修元的血,我觉得脏,脏到……看到就欲呕。”
“若是每天都在一起,阿梨一定会早死的。”
陆悬浑身肌肉绷紧,眉心痉挛似地跳动了下。
他舔了舔唇,眸露痛苦,“……我没有办法,我生在陆家,我能有什么办法?”
瞥到姜梨越来越凉的神色,他的心飞速下坠,“可阿梨,我做过那么多坏事,杀过那么多人,可我从没有迫害过姜家!”
“这是迄今为止我唯一庆幸的,你不能……不能因为我无法选择的血缘,完全否认我……”
“原谅我,只原谅我这一点……好不好?”
他望着少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热切的希冀。
半晌,姜梨终于软声开口,“若是我不愿意,哥哥打算怎么办?”
陆悬默了瞬,缓慢直起身,阴影中,长眉深目反倒显得阴森逼人,轻轻摇头道:“阿梨不要这么对我。”
姜梨轻“唔”了声,侧头看向门边,“松枝去提个热水,怎么到现在都没过来?”
陆悬沉眸,一言不发。
“什么都听我的,听上去哥哥像是很乖很卑微,主动权全在我手上,”姜梨挣开他的手,往窗户边走去,唇角勾出淡淡的笑,“可实际上呢,整个小院子恐怕已经被你接手了吧?
“我若不从,陆悬哥哥要怎么做?掀了它?还是当着我的面杀光所有人?!”
陆悬下颌绷得死死的,望着她的眼眸色黯沉,他抿出一抹笑,“哥哥不想这样的。”
“不想,却做了。那你又何必摆出一副可怜深情的模样,真叫人作呕。”姜梨面色倏地转冷,是沉在冬日暮色里的山峦,冰雪覆盖,让人望之生冷。
陆悬胸腔剧烈起伏,“我从来都不想把对别人用的那一套手段,用在阿梨身上,是阿梨总是不乖,总是抗拒我!”
似是怕吓到姜梨,他沉吸一口气,“不过阿梨放心,那几个奴才暂时什么都不会说,姜老夫人也不会觉出异常,只要阿梨答应我的请求,月牙巷还会像从前一样。”
他走近,伸手欲抚摸她的脸。
姜梨迅速闪开,身子抵到妆台边,眸中全是嫌恶。
陆悬的手僵在半空,他唇角抽动,“我不能碰了吗?”
姜梨眉眼一剔,讥讽之色溢于言表。
“我不能碰,谁能碰?!那个卑贱的戏子吗?!”陆悬突然低吼,眼眸猩红到要碎裂。
溪水边,她给了他一刀,要他的命,转头却被那个男人拥在怀里,那一刻他真恨不得剜去眼睛。
姜梨冷漠垂眸,连正眼看他都不屑。
陆悬死死盯住她的侧颜,心被搅得稀碎。
他猛得扯开胸前衣襟,扯着姜梨的手按到腹部。
瓷白紧实的肌肉如同璞玉,可胸口、腹部两处,却像炸开两朵糜艳的花,伤口周围,新生的红白皮肤横亘交缠着,看上去异常恐怖。
“我那么爱你,阿梨,你明知道我爱你爱到不可自拔!知道我受不了和你断,你却故意引诱我去溪水边。”
他咬牙切齿,“你把自己暴露在箭下,笃定了我会舍身救你,你分明清楚地知道我可以为你死!”
“可你呢?甚至为了以防万一,以防我死不掉,亲手朝我刺下一刀!”
他捉着姜梨的手抵在伤口处,脊背弯曲,眸中含泪,“好疼啊阿梨,真的好疼,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姜梨任他捉着手,对那处狰狞的伤口无动于衷。
陆悬望着她的目光,心底冰凉一片,他缓缓摇头,“你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你是不是还后悔没有一刀刺死我?!”
“是的。”姜梨猛地抬头,直直同他对视,“我后悔没有刺中,否则也不至于现在还要同你周旋。”
长刀划破心脏,血哗啦啦往外流。
陆悬眼眶发热,痛得他连呼吸都停摆了,“为什么?我究竟对阿梨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难道就因为我是陆修元的孙子?我喜欢上你,我想拥有你,我就该死?!”
他定定望着姜梨,眼中是汹涌的嫉意,“还是说,是因为那个戏子?阿梨是为了救那个戏子,才选择杀我?”
姜梨只是看他发疯,冷漠的、无动于衷地看着。
“他凭什么?!”眼眶发涩,眼泪终于淌下来,陆悬抓着她的手,竟当着她的面哭出来,“林亦之是你表哥,他呢?!一个卑贱的戏子,一个杀人的刀具,他给我提鞋都不配!!”
“阿梨……为什么,连他……连这种人你都要护,我呢?!我到底哪点不如他?!”
他声音时断时续,一个人前备受尊崇的天之骄子、一个权臣,在姜梨面前却像个拿不到糖吃的孩子一般,委屈地哭出声,求她怜悯,求她可怜。
求她施舍一点点喜爱给他!只要有一点点,他就能继续装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