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花果茶冲走了干燥的口舌,滋润着白盈溪的喉管,她看了一眼自己陷入神思的学生,将手里温热的陶瓷杯轻轻放在玻璃桌上。
陶瓷的茶匙与杯壁碰撞出清脆的奏响乐章,褐色的茶水里倒映着白盈溪的身影,她的眉眼变得十分的柔和,根本就没有战场上一丝的清冷。
她的双手合十,交叉着摆在自己的胸前的桌上,眉眼注视着自己的学生,仿佛透过他看见了自己曾经失去的家人。
“小笙,因为老师知道你的为人,所以……老师才想告诉你一些真相。
圣域里一直在传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吧,我也知道他们都在猜测我的背景。
可是我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样神秘和伟大,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寻找我十年前失去的家人。
小笙,我在圣域工作了三十多年,算算现在我也快要五十多岁了。
可是你知道吗,我是如此的失败。
不仅仅是曾经,现在也是,我因为一心沉迷于我的事业,就连自己的孩子……已经失踪二十多年之久居然在十年后才得知。”
沈笙有些许震惊的看着自己的老师,他没想到自己的老师居然已经结婚生子,更没有想到自己的老师居然会告诉自己她一直隐藏的背景。
白盈溪是多么的信任自己,明明自己只是她名义上的“学生”,而且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
要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去告密,说不定白盈溪就会一生背上“奸人”“背叛者”的称呼,轻则被逐出圣域,重则……死亡。
“我没想到,自己曾经因为害怕连累小虞和小浅,所以才拜托我的女儿替我修改的背景资料居然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寻找消失了二十年的小浅。”
听着白盈溪口中的过往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个很不可思议的荒谬想法。
沈笙看着白盈溪的眼神,看见自己的老师对着自己点了点头用一种鼓励的眼神自己,暗示着他一切的的猜测都是正确的。
白盈溪……真的是时虞和时浅的……母亲?!
怪不得她会来告诉自己真相,怪不得……怪不得他一直觉得白盈溪耳垂上的耳钉有些眼熟,那不就是和时虞戴着的星星耳钉一模一样的吗?
只不过两个人戴着的位置不同,一个是右边耳垂,一个是左边耳垂。
白盈溪将耳边的碎发用手轻轻拨开,再将多余的发丝别在耳后,露出自己饱满圆润的耳垂。
那颗小小的耳钉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折射出璀璨耀眼的星光,镶嵌着的水钻是那么的明亮。
他居然歪打正着的成为了时浅母亲的学生?
所以说……那个被他关在房间里的时浅……真的只是一个人类吗?
他并不是自己一直心心念念的人吗?
明明排除了一个多余的错误选项,可是沈笙的心却并不开心和欢喜。
他曾经觉得,一个人的记忆是十分重要的存在,没有记忆和过往的人并不算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他记忆里的那个人一定是完美的。
可是现在他又觉得自己追求的并不是那个“完美”的时浅,而只是时浅这个人。
就算他没有与自己曾经的记忆,只要是他不就好了吗?
白盈溪并没有因为沈笙的思考而停止自己叙述过往的声音,柔和清脆的声音依然传入了少年的耳中。
在她的口中,沈笙看见那个少女曾经的过去,她的记忆也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仿佛穿越时空与已经过去的她对视,观察自己老师曾经的岁月年华。
——
男孩没想到自己看书的地方会出现如此之多的“客人”,他不喜欢人多嘈杂的地方,他更喜欢一个人静静的看书。
他正准备去自己另外的一个“据点”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的脚步硬生生的停在了原地。
——霸凌。
不好的记忆如走马灯一样展现在他的面前,男孩捏住纸页的手指暗示他紧张的心情。
曾经被霸凌的回忆让他恨不得立即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可是他不能走。
这里还有一个女孩子需要他的帮助。
曾经的他没有得到过其他人的帮助,他们冷眼看着霸凌者将手里的利刃捅向自己。
言语的辱骂和粗暴的殴打,让他变得遍体鳞伤。
即使那颗心已经被他重新捡起,再一片片的粘贴回去。
可是曾经受到的伤害并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可是他并不恨他们的冷眼旁观,他痛恨的是那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现在又有一个机会放在自己的眼前,他可以去拯救一个同样被霸凌的女孩。
他又如何可以像之前的他们一样袖手旁观?
他希望从来没有得到过温暖的自己,可以去温暖他人。
他想要成为别人头顶的那把伞,而不是撕去别人的伞,让他们品尝自己曾经品尝过的恶果。
——
白盈溪坐在男孩的身边,看着身上青青紫紫的男孩轻轻叹了一口气,撕扯自己过长的裙摆替他包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从来没有想到会有自己受到别人“拯救”的日子,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男孩明明不会打架,却依然用自己瘦小的身体保护自己。
想起男孩颤抖的手臂和胆怯的眼神,她的心却莫名的有些酸涩,好像塞满了什么甜丝丝却又酸溜溜的东西。
——满足又难受。
“你答应我以后先保护好自己可以吗?你可以去保护其他人,但前提是先保护好自己的安全,否则就像今天一样,简直就是最愚蠢的举动。”
他低着头没有回话。
白盈溪却强硬的掰过男孩的脸,让他牢牢的抓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
“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救’了我。”她笑着看向有些害羞的男孩,看见他躲闪的眼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连衣裙。
“你是不是没有认出我?”
男孩摇了摇头,红着脸抓紧自己的书,雪白的纸页被他揪住,手心与书页接触的地方变成皱巴巴的一块,带着湿润的汗渍。
“你……这样很好看,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只要是你自己就好。”
白盈溪听出了男孩的言下之意——成为自己就是最好的样子,不需要为了什么人而改变自己。
“你真是……我是白盈溪,你叫什么?”白盈溪看着他,大大方方的伸出手伸向男孩的方向。
“时……时洛川。”
白盈溪握住时洛川的手轻轻晃了晃话锋一转“以后你就跟着我来学打架和射击吧,保证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
时洛川眼前一黑,感觉自己仿佛上了一艘再也下不去的贼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