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大块头是来倒腾电视机票的,林阳这才松了口气,认真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面相四十岁左右,胖成球,本身不怎么大的眼睛被挤成了一条肉缝。
一套蓝色的忠县药材厂的工装,臂章还带着“二车间”的字样,是药材厂二车间的职工。
“哥,电视机票你要不要了?”
看林阳杵在原地愣神,邱鹏抬手晃了晃。
“别,看你这岁数,我得喊你一声叔,别把我叫老了。”
林阳摆手。
“我今年25岁,二车间8年的工人了,是今年我们厂子里的三个先进个人之一。”
“墙上这不还有我们厂子贴的大字报嘛,这就是我。”
邱鹏指着身后的墙。
林阳转头看了一眼,邱鹏的名字和个人介绍都有,搞得和人口普查似的:“你这……长得着急了点,为人民服务的口号催人奋进,可能你太奋进了点。”
“不努力奋进,怎么当先进个人。”
邱鹏看着块头挺大的,人还挺腼腆的,挠着头讪讪一笑:“这不今年刚结婚,评上了先进个人,手里这票我放着也买不起电视机,正愁要不要冒点险去黑市卖了搞点钱,今年带着媳妇过个好年。”
“你打算多少钱卖?”
林阳问道。
“我得回去问问我媳妇,票在她手里。”
“这么说你手里现在没有现成的票?”
听邱鹏这么一说,林阳略显失望。
要是现在能搞到票,去供销社碰碰运气,说不定直接能抬着电视机回家了。
后天就是元旦。
一家人围在一起吃着肉,看着社会老大哥的战争纪录片还挺好的。
“最多五十块钱,你回去和你媳妇商量。”
“要是行,过些日子我来药材厂找你,你随身把票带上。”
林阳开口。
“五十?”
邱鹏眼睛微微一怔,缝隙里略带一丝神光,显然是有些动心了。他是八年的初级工,厂子的老油子,一个月的工资也才25块6毛钱。
林阳给的价,相当于他们两口子一个月的工资,可是不少。
“成,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估摸着我媳妇肯定同意。”
邱鹏连忙点头。
“走了。”
林阳打了声招呼,骑着自行车去供销社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才回了家。
晚上。
四个菜上了桌,两荤两素,小资的标配。
林阳还从柜子里翻出了半瓶绿脖子,给自己倒了一杯:“娘,我大哥啥时候回来?”
“说要两天。”
张桂英给林阳捞面条,递了过来:“按理说你哥现在已经是咱们队里的会计了,能轻松一些。但这次好像是公社的书记发了火了,说咱们公社的牛棚三天两头地塌墙,这一趟必须要你哥他们这一批盖牛棚的人去修。”
“看来得想法子给大哥弄到公社去,搞个闲职。”
林阳扒拉着面条,含糊不清地嘟囔道。
“咋还要弄?这不是刚当了会计嘛。”
张桂英和林小花互相看了一眼。
“队里的会计不是个长久的营生,毕竟现在包田到户了,队里的营收也会下降不少。过两年包产到户之后,别说是生产队,公社都不得行了。”
“娘,这事我来想办法,你就别管了。”
林阳说话的功夫,一碗饭已经下了肚,又盛了一碗:“马上到腊月了,等过了元旦我准备带着队里的人再进趟山,搞点山货囤起来过年。”
“过些日子等小花出了小月子,咱们去趟县里的供销社买点毛线。县里供销社的毛线颜色多,质量好,织的毛衣不容易起毛。”
“眼瞅着还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娘给你们织新毛衣。”
张桂英说道。
“成,元旦那天咱们去县里转转,顺便带你们去国营饭馆下馆子。”
林阳吃完饭,搓着鼓起来的肚皮笑道。
“二哥,真的下馆子啊?我还从没去国营饭店吃过饭呢。”
林小花一听要下馆子,眼睛都亮了。
“下什么馆子?多浪费钱和票,回来娘给你们做。”
张桂英连忙打断。
“娘,你劳碌了这么多年,以后也得享受享受。”
“咱们家现在不缺钱。”
林阳说着,右手伸进内衬兜,实际上从小空间把一摞钱拿了出来,摊在了桌子上:“娘,你瞅瞅,我没说假话吧。”
“二哥,你哪来这么多钱?抢信用社了吧!”
看着一张张大黑十,林小花眼睛都直了。
“小阳,你可别吓唬娘,不是真的去抢信用社了吧?”
张桂英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她一边数着,一边抬头看着林阳:“这得多少钱啊?”
“娘,你别听小花瞎说。”
“这是我跟着孙家湾打猎队的进山打猎,搞了一头黑瞎子卖的钱。之前没说是害怕你们担心,今天我进城刚卖了钱。”
“回头把四百五的盖房子的钱给毛正宏,也能剩下600多。”
“等我搞一张电视机的票,咱们今年过年高低也得搞一台电视回来,以后咱们家肯定是整个公社最有面儿的,谁见了我娘都得喊一声桂英嫂子!”
林阳搂着张桂英的胳膊,咧着嘴笑道:“娘,等今年过年的时候,我保证让你成为咱们队里最有面儿的人。”
“这孩子,我要啥面儿,只要你们好好的,咱们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就行。”
张桂英说着,突然眼泪就落了下来:“你说你怎么进山去搞黑瞎子了,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这不是要了娘的命吗?”
“二哥,娘说得对。”
“等我出了小月子就找马队长去找个活,我也能赚钱贴补家用,不能让你一个人把命别在裤腰带上这么干。”
林小花拉了拉林阳的袖子,眼神之中满是心疼。
林阳内心暖暖的,前世没有享受到的亲情,这一世满满当当的:“娘,三妹你们放心,我有枪,别说黑瞎子,就是老虎来了都得一枪撂倒,以后咱们家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明儿我去找毛正宏给盖房子的钱,我先睡了。”
林阳出门,把53式步枪擦了擦做了保养,挂在了南厢房的门后面,才进了自己的屋子倒头就睡。
约莫后半夜快天亮。
哐啷!
门外的一声巨响让林阳猛地坐起身。
“艹,遭贼了?”
跳下炕,刚冲出屋子,就看到一道影子越墙而出。
南厢房的门敞开着。
“哪个王八犊子?”
林阳几步冲进了南厢房,一眼便看到门后面的53式步骑枪没了踪迹,转身便追了出去:“狗日的,生的儿子不要屁眼是吧?惦记上老子的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