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意识到有人为着掩盖什么秘密,正在悄悄采取一些活动,包括向刘六等人下的那份圣旨,也决不是简单的公事公办。
他觉得身边出现一个不可捉摸的潜在势力,他们的目的何在?他们是些什么人,是皇亲国戚?朝中大臣?身边的太监?
他让值班的内官都出去,留下葛儿和钱宁,将兵部请旨向刘六等人下的那份圣旨告诉钱宁。
“兵部不知道朕跟余姑娘的关系,内阁也不会知道太多,可司礼监那些人是知道的。他们下这样一份圣旨难道仅是一时疏忽?”
“臣听说张永为那份圣旨催过王敞。会不会跟他有关呢?”
“张永为何不先跟朕打招呼呢?难道他担心朕不会同意,来个先斩后奏?”
“如此说来,他害怕余姑娘留在皇上身边?”
“你不要将张永想得那么坏,这小子对朕还是忠心的。如果是他的主意,这事倒没有什么,他是怕强盗留在朕身边,会有什么闪失,想绝了祸根。倘若是他的主意,照那小子的个性,司礼监那些人怕得罪朕不肯下旨的话,他准恫吓过他们。只是张彩这事让人想不通,谁会毒杀他呢?”
他换个话题,不想就那份圣旨跟钱宁谈太多。
“他在狱中告状,可能有人怕他扯出更多的黑幕。”
“天牢守备森严,能在那里面杀人又不留痕迹的人不会太多,可这些人都知道朕决意要杀张彩,不必冒险杀人灭口。最大的可能是张彩多少干过一些好事,有人受过他的恩惠,这个人也是大有能耐的人,他想让张彩留个全尸,所以将他毒杀。”
钱宁正待说什么,正德接着说:
“他们越是这样做,朕就越要将这事显明于天下。将张彩抬到西市戮尸,将戮尸经过绘成图形公示天下。”
正德也不愿就这件事谈太多,他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可现在他是弄不清真相的,倒不如假装糊涂。
倘若真的有这么一伙有所图谋的人,他这样做就麻痹他们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们的狐狸尾巴会露出来,所以他也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钱宁和葛儿。
正德叹了一口气又说:
“刘瑾死了,朕现在最担心的是张永变成第二个刘瑾呀。朕不给他太多的权力,不是舍不得啊,是怕他一朝大权在握又像刘瑾那样作威作福,任谁都不怕开罪,最后朕又得下令处死他。朕身边得力的人并不多,少了一个就会带来许多不便。他们想得到好处,朕一点都不吝啬,连谷大用、马永成等人这次没有立什么功,朕也封他们的兄弟爵位。朕真希望他们能懂得朕的用心良苦。”
“臣觉得他们并没有理会皇上的用心良苦。他们现在想权力比过去还疯狂。臣听说张永开始收买新入阁的两个大学士。”
正德警觉起来,手臂冒出鸡皮疙瘩,却满不在乎说:
“正常交往也是应该的。”
“臣也说不准,他们是不是正常交往?臣听说张永叫臣的手下廖鹏——他是廖堂的侄儿,向刘忠行贿,不料那刘忠不但不收贿赂,还将廖鹏当奴仆看待。廖鹏向臣说起这事,恨不得咬刘忠一口。”
正德似乎漫不经心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张永掌着兵权,倘若不是为了抓更大的权,何须巴结阁臣?但他仍不动声色对钱宁说:
“这小子也许想向刘忠讨教学问。自从朕赐给他一个干爹后,他倒是留心圣贤书了。马永成病了,你推荐一个合适的人选吧。”
钱宁知道正德也不再跟他谈张永了,便说:
“臣以为最好让东厂的张锐顶他的缺。这人精明干练,忠心耿耿,臣保证他会成为皇上的好奴才。”
“张锐也在东宫侍候过朕,这人朕了解,早就打算重用他了,就依你的提议用他。你可以向他说明是你举荐的。”
“臣怎敢市恩私门呢?臣一向认为,不管是谁举荐,都是皇上的恩典。”
“朕知道你忠心,要不也不会屡屡跟你推心置腹,让你这么办你就办吧。”
钱宁猜测正德的意图是要他形成一股力量跟张永对抗,正德认为他是刘瑾的人,一向忠心耿耿,利用他来对抗张永是最合适的人选。
想是这么想,钱宁一时还是不大敢相信这样的好事会落在他身上。
钱宁趁机又说张永的坏话:
“李阁老要拿下曹元,张永告诉他,官场上混日子,谁也不能保证永远不出事,他要李阁老为自己日后万一倒霉打算,小心别人到时候也依样画葫芦,像对待曹元一样对待他,李阁老因此没有弹劾曹元。”
正德果然十分生气。
“这不是首鼠两端吗?”
“臣早就觉得张永不可靠。他出征宁夏,路过汤阴时,致仕尚书李鐩穿戴着敝衣破冠,腰系皇上赐给的玉带,跪在他马前乞求复职。张永回京后,果然叫吏部题请,让李鐩当上工部尚书。”
正德听了心里老大不受用。
任用一个尚书,张永一句话就办到了,与刘瑾何异?正德哪能没有想法?
他的确想重用钱宁跟他们对抗,便说:
“从现在起,锦衣卫由你掌管。”
钱宁的谗言起作用了。
掌锦衣卫是武臣极品,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权臣,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就忙叩头谢恩:
“臣钱宁领旨谢恩!”
可他没想到正德又给他一个做梦都没想到的恩典:
“你现在叫朱宁,朕收你为义子!”
朱宁只觉得浑身血都涌向脑袋瓜,哆哆嗦嗦说:
“父皇在上,孩儿给您叩头了。”
说着咚咚咚嗑起头来,也不知道磕了多少下,起来时只见额头又青又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