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赤脚医生和小队长都走了,钟情才背着个大背篓出来了,这时候住在牛棚的其他人都在上工,周围并没有什么人,但钟情还是担心会有人突然过来,所以她没有敲门,直接推开了门。
沈千城还以为是小队长后悔了又要他去上工,转过头就准备再跟他求求情,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俏生生站在那里的钟情。
沈千城的嘴唇颤颤巍巍的,半天也没有说出来一个字。
“外公。”钟情叫了一声之后就走过去搀住他的手臂,“外公,我是小情啊。”
“小情......”沈千城感受到自己手臂上的触感,才相信了自己不是在做梦,不过他很快又问了一堆问题,“小情,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不是找到工作放假了过来看我们的?你爸妈那里去过没有?想来应该是去过了,不然也不会知道我们这里的地址......”
听着老人絮絮叨叨的问题,钟情没有任何不耐烦,反而有点心酸,在原主的记忆里,她的外公其实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但此刻他却和天底下任何一个关心晚辈的长辈一样。
原主记忆里的沈千城虽然也很年迈,但却十分精神,但现在钟情可以看到他脸上和眼神里的沧桑,仿佛他的精气神已经散了许多,还有躺在床上的佟韵萱,以前打扮得精致优雅的她现在穿着打着补丁的破旧衣服,双手上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从前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现在也被剪得短短的,干枯毛躁。
压下心里的难过,钟情耐心地回答了沈千城的问题。
得知钟情这些年的遭遇之后,沈千城一开始的反应是气愤,后来又变成了了然,他叹了一口气,“其实一开始我就不赞成你爸妈在一起,他们两个人家庭的差距太大了,你也这么大了,经历了这么多,应该也知道你爷爷奶奶、叔叔婶婶都是一些什么人吧?可惜你妈不听我的......”
“我知道钟家除了你爸之外都贪图我们沈家的财产,所以你妈出嫁的时候我故意没有给她很多嫁妆,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他们果然没让我失望,我本来以为你妈看清楚了以后就会回头,没想到她也是个倔脾气,再加上你爸人确实不错,后来你又出生了,这件事也就这样算了。”
“后来阿廷来看我们的时候,告诉我们你爸妈也被下放了,而且还把你托付给了钟建国一家,我心里就觉得不太靠谱,但鞭长莫及,我也没有办法,果然你还是被算计得下乡了......”
“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贪财了点、自私了点,但没想到害你爸妈下放的人竟然也是他们!他们一家简直就是狼心狗肺!”
沈千城说着说着就有点激动,还剧烈咳嗽了好几声,钟情连忙扶住他,从背篓里拿出一个大号的军用水壶,“外公,你喝点水,里面加了糖的。”
其实里面是灵泉水,她为了掩饰喝了之后会恢复一点力气的异样,就加了点糖。
“外公,您别生气,我都报复回来了,钟建国一家现在可惨了!”钟情安慰沈千城,“对了外公,您和沈成渝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啊?他为什么要害沈家和我爸妈?”
“果然是他......”沈千城喝了一口灵泉水感觉自己好多了,听到钟情的话也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他是我以前资助的一个孤儿,还改了沈姓,跟我以前的关系可以说是亲如父子也不为过......”
“那为什么......”
沈千城苦笑一声,“说起来这件事和你爸妈还有关系,沈成渝和你妈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暗生情愫,我和你外婆还有你舅舅也把沈成渝当成一家人,当然会撮合他们,可惜你妈不喜欢他,还跟你爸结婚了,那时候我就感觉沈成渝有些变了,和我们也疏远了不少......”
“其实在我们被举报下放的时候,我就隐隐约约察觉到他有点问题了,没想到他连你爸妈也不肯放过,真是畜生啊......”
钟情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的,但她也见过沈成渝一面,她总感觉沈成渝并不是那种为了感情就做这种事的人,她更愿意相信他是为了自己的事业,而且那个黎首长还说过上面也在关注着外公被下放这件事,她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可能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沈千城似乎对她也有所隐瞒,并不想让她介入到这里面来。
既然他不想说,钟情也就没有继续刨根问底,只是跟他说了黎首长托自己给他两百块钱的事情。
沈千城的面色有些恍惚,“没想到我都到了这种地步,这个老朋友还记得我......”
“小情,你下乡也苦,这钱你就留着吧,我们现在这样......留着钱也没什么用,你多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你看看你头上这伤......”
对于黎耀国,沈千城也不愿意多说,只是一句带过,钟情就知道她猜测应该是对的了,沈家被下放背后果然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至于沈成渝,可能也就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钟情知道沈千城他们留着钱也没用,就没有推脱,“好,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过来给你们送东西,外公,你这里应该有地方藏东西吧?”
“不用送东西,太危险了。”沈千城正说着,就看见钟情从背篓里面拿出来一样又一样东西,大米、面粉、麦乳精、奶粉、饼干、蔬菜、西瓜还有十来个大肉包子。
东西拿出来之后沈千城反而没有推拒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钟情,“你这孩子,倒是有本事,跟你爸妈一点都不一样......不过这样也好,外公外婆还有你舅舅舅妈也算是走了你的运了......”
他和佟韵萱这几年下放,身体已经被摧残得很厉害了,这些东西都是他们迫切需要的,他根本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