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晏此时虽已年逾五旬，但由于平日里注重保养，故而看上去仅比嬴政年长五六岁而已。
浑身散发着一种随和与散漫，仿佛世间万物皆无法扰乱其心境。
一国之君做到他这种程度，自然无需借助外在的表象去彰显帝王的威严。
嬴政端坐于床沿一侧，面色平静。
当听到嬴晏所言【算起来，这是你我父子第一次见面】时，他微微挑眉道：“哦？那朕倒真想仔细听听其中缘由。”
嬴晏缓缓开口说道：【我的生母乃赵国公主赵姮，想当年……】
然而，待他将过往之事叙述完毕之后，却发现嬴政依旧毫无反应，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突然问道：“如此说来，那位赵国的公主在此世应当并未诞下你吧？”
【……，看样子的确如此。】
见嬴政始终保持着超乎寻常的淡定，嬴晏微微一笑：看我放波大的。
于是乎，他抛出了下一个话题：【不知您是否知晓大秦最终是如何走向灭亡的？】
嬴政：“？”
什么玩意？这说的是秦语吗？！
这一夜，两位皇帝彻夜长谈。
雄主之间是有吸引力的。
就像此时嬴政对这个“儿子”的欣赏。
“只是可惜了你不在朕这边……”
嬴政叹息不止。
嬴晏对此不做评论，只问：【您打算如何处理赵高？】
嬴政挑眉：“赵高？什么赵高？”
他身边可从来没有过什么叫赵高的。
随着他话音落下的还有屋外对准赵高的长剑。
鲜血四溅。
不过一条好用的狗，他杀甚至不需要验证和犹豫。
嬴晏抚手：【不愧是您啊。】
果然够心狠手辣。
【我已经吩咐好了川儿，他是我精心培养的太子，可以帮助到您。还有泽儿……】
还有半个月，总要给几个小兔崽子找点事做。
嬴晏坑起儿女来毫不手软。
太阳一升起来，嬴川就冲了进来。
对着嬴政语不惊人死不休：“大父！我要当丞相！”
其他服侍君王的人：“？”
他说要当什么？！
想要竖起耳朵听，可嬴川丝毫不给他们机会，无情的将门关上了。
“我君父让我在您麾下历练历练，我思来想去只有当丞相，其他官职太小孙儿施展不开。”
嬴政颔首：“可以。”
这孩子有不下于五年的监国理政的经历，担得起丞相。
“左丞相！”
“可。”
外面的侍从见天色已然不早，晨曦微露，但屋内的灯光却依旧通明，陛下又是整夜未眠地挑灯。
那名侍从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几步，试探性地轻声问道：“陛下，您整夜操劳至此，是否需要小人为您呈上醒神丹？”
所谓醒神丹，单从其名字便可猜出它乃是一种用于提神醒脑之物。
想当年，嬴政攻打六国之时，常常因为战事的紧张和繁重的政务而整宿整宿难以入眠。
每当此时，这醒神丹便成了他唯一能够依靠的东西，只要服下一颗，便能暂时驱散倦意，让头脑重新恢复清明。
已经大概知晓自己最终是因长期食用那些有毒的丹药而丧命的嬴政：“……”
被贴脸开大的感觉他也是体会到了。
一旁的嬴川连忙贴心地回应道：“不必了，我大父他不需要醒神丹。”
紧接着，嬴川转过头来对着嬴政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诫起来：
“大父啊，您可要听孙儿一言呐！外面那些所谓的方士大多都是些江湖骗子，他们所炼制的丹药根本没有任何功效，反而可能含有剧毒。所以以后您千万不要再随意服用这些来历不明的丹药！”
嬴川自幼承担起照顾几个弟弟妹妹的责任，或许正是由于这份经历，使得他在温文尔雅的外表之下，多多少少沾染了些老妈子的习性。
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可偏偏你又能听出来他是真心为你好……
嬴政：“……”
嬴政的评价是：不如扶苏，至少扶苏不敢这么逼逼赖赖。死亡微笑.JpG
嬴川老妈子一样的逼逼赖赖完，这才掏出几页纸，其中的内容包括但不限于：
郡县制缺漏、军功兑换问题、人才晋升渠道和土地兼并、百越大开发、母猪的产后护理……
唉？好像混进去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算了不重要。
总之被嬴川压榨的陪他一起写计划书的其他五个已经趴下了：愿地府没有计划书……
嬴政看完计划书之后看着嬴川的眼神那个炽热啊，恨不得把人夸出花来。
收回刚刚那句话，扶苏比起他差远了。
嬴政不是那种会夸继承人的君王，但嬴川又不是他的继承人！毫无心理压力。
中车府令赵高之死在朝堂内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好歹也是曾经显赫过的，就这么死了？！
虽然是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罪名，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罪名的敷衍。
买卖官职？
这事可真不算大，反正朝中或多或少都沾点。直接举荐要关联上自己，用别的办法则不用，这是默认的潜规则。
一时间都静若寒蝉，就怕陛下下一剑就轮到他们了。
不过相比这件事，众臣更惊讶的是那位面容相像陛下的公子要当丞相这件事。
虽然他是陛下的亲孙子，虽然他是大秦未来三代皇帝，虽然他博学多才……
算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丞相，他要的又不是我的位置。
一部分人是这样想的。
只有李斯。
李斯天塌了。
兢兢业业干了几十年好不容易要升职了结果被小少爷给顶了？！
回头功绩是小公子的，错误都是他的？
不怪李斯这么想，往前推几十年，这种事在国家中并不稀罕。
不过朝堂上不缺那种明明事不关己，却不愿意高高挂起，而是要跳出来的显眼包。
“陛下，万万不可啊！”
储君+丞相？两个官职融于一身，这是什么诡异的组合？
没听说过这样的！！
嬴川站在殿中，问：“孤如若执意要当丞相，你又如何？”
那官员先是扯了些祖宗规矩，又是东扯西扯叽里呱啦一大堆，最后总结：“陛下若不愿，老臣愿一头撞死！以死为谏！”
又来了，百试不爽的道德绑架。
其他人忍不住看过去。
大秦的朝堂上很久没有出现这么有种的勇士了。新来的，我们敬佩你！
嬴川神色淡定，移开一步，露出后面铺满了刀片、枪尖、石刺等各种武器的柱子。
官员：“？”
什么时候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