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叶苑苨被他看得心慌,不由双手举在胸前,攥紧了手中浴巾。
她的眼神不停在他脸上逡巡,试图弄清他意欲何为。
浴池中,水汽氤氲升腾,将两人笼罩其中。
他就那样深深地凝视着她,继而缓缓探出左手,轻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拉近。
那动作小心谨慎到了极点,以至于她根本无心反抗。
她的手指一碰到他的胸膛,便仿若被那灼热的肌肤烫到,双手瞬间失了力气,再也拿不稳那浴巾。
浴巾从她手中滑落,悠悠地漂在了水池中。她手指轻轻扒在他胸口,身体微微颤着。
他抬起那还不太使得上力的右手,指尖轻轻掠过她的额前,将几缕碎发拢到她的耳后。
她怔怔地望着他,只觉此刻他的眼中,像是唯有她的模样。
他的目光中,满是细碎的温柔,缱绻得如同这弥漫的水汽,又带着些脆弱的触痛之感,似是受伤的孤狼,惹人怜惜。
她的心,既慌乱无措,又隐隐泛起细腻的痛楚,心尖仿若被什么东西悄然揪了一下。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于心底悄然蔓延开来,致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紊乱,心跳仿若击鼓,整个人都失了分寸。
他们呼吸相缠,几乎脸贴着脸。
他嗓音低沉,喃喃道:“苑苑,我能否信你?你可保证说话算数,今后会老老实实待在山庄?”
他叫着她的小名,紧盯着她,神情满是狐疑且紧张,语气似有恳求,心底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心中触动,脸上却是困惑之色,只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他。
那声“嗯”在他听来,却极其敷衍。
他黯然一笑,眼中仿若瞬间熄灭了光芒,无尽的哀伤在眼底弥漫开来,仿佛一片黑暗的深渊。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就在乎她,到了如此地步。其实有没有这桩娃娃亲,他都会回到洪县。
可没想到,她竟逃婚,甚至婚后,仍丝毫不把他放在心上。自尊心作祟,天生孤傲的他,怎可忍受她如此羞辱。
一开始,他明明只是气恼,想要以牙还牙,为何到了最后,却是想要她那颗心了。
而她呢,偏像是个没有心,还丝毫不怕刺痛他心的人。
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轻轻放开她,神色又变得冷漠至极。
她见他一脸阴沉地起身走出浴池,眼底不禁泛起一丝迷茫及几丝痛楚。她看不懂他的情绪,更弄不懂他的心思。
方才还如小鹿乱撞般、羞涩紧张、微微颤颤的心,此刻仿佛坠入了冰窖,寒冷从心底蔓延至全身,一股酸楚瞬间涌上,堵在心头,泛起闷痛之感。
2
苏云亦出了浴室后,便叫来虹云伺候叶苑苨沐浴。
待叶苑苨沐浴完,身着寝衣走进卧房之际,右肩负伤的苏云亦,已侧卧于那张檀木大床上。
卧房内烛光摇曳,暖黄色的光晕弥漫在整个房间。
苏云亦睡在外侧,盖着锦被,侧身向着里边,身前空出了一半的位置。
叶苑苨内心有些慌,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微微弯腰,侧头瞧了瞧苏云亦,只见他闭着双眼,呼吸平稳,似已睡熟。
她在床头立了一会儿,才吹灭烛火,小心爬进里侧,钻进暖融融的被窝。
许是白天睡得太多,她半天没睡着,扯着锦被翻来覆去,终是被他伸手捞进怀中,于黑夜中低喝了一声:“别乱动!”
知道抱着他的手,连着受伤的肩,她便不敢再动,乖乖窝在他怀中,紧贴着他滚热的胸膛,安静地闭上了眼。
第二日一早醒来时,他早已不在身侧。
3
于正厅用早膳之际,因着柳氏兄妹之事,叶苑苨神色怏怏,仅仅喝了几口粥。
看来苏云亦已然铁了心不管柳氏兄妹,她不由得心下焦急。
她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戳着粥碗,苦思着其他法子。
却不想,一身黑色劲装的闻昱突然走进来。
闻昱远远地站定,朝少夫人拱手,微微垂着头说道:“少夫人,公子一早去处理别的事务了,让属下向您转告,今日您可随意外出,不过必须得由下属陪同。”
叶苑苨微微蹙起眉头,双眸中透着疑惑与思索,盯着闻昱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闻昱抬头看少夫人一眼,又低下头去道:“公子说,若您想救柳氏兄妹,可自己去救。”
叶苑苨一怔,这是允了她外出行事的意思。她暗自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心中隐有几分触动。
但随即,闻昱又泼来一盆冷水:“只不过,公子说,您不能去见柳风。”
叶苑苨皱眉,只觉不见柳风,事情难办,但他不想惹怒苏云亦。
于是问闻昱:“那柳风可告诉你,他和柳雨如何成了今日这般?”
闻昱道:“回少夫人,简而言之,是柳氏兄妹落入了贺昱青所设的陷阱。”
原来,柳氏兄妹被贺昱青打压,走投无路之际,只得去永盛钱庄借钱。
原本只借了 5 两银子,说好一月内免利,可待到月底,却惊觉连本带利需还50 两。
柳氏兄妹不识几个字,签订契约时,是两位恰好在钱庄办事的“好心人”,帮他们反复确认的契约内容。
哪知,那契约却是复利契约,利钱每日叠加,利滚利之下,5 两银子连本带利就需还 50 两。
柳氏兄妹被骗,却无处申诉,试图反抗的柳风,还被暴打了一顿。
接着,他们被上门讨债的人打了几日,渔船被砸得稀烂,生活无以为继。
最终,为护柳雨不被钱庄的人卖去妓院,柳风只得签下贺昱青早为他准备好的卖身契。
谁曾想,没过几日,柳雨被贺昱青哄骗,说她要是签下卖身契,便可换回她哥哥的自由。
柳雨见哥哥受尽凌辱,每日被贺昱青像狗一样在街上遛,心疼至极,哪晓得这是骗局。
就这样,兄妹二人皆成了贺昱青的奴仆,只能任其摆布宰割。
叶苑苨听闻至此,眼眶泛红,肺都要气炸了。
她紧攥着拳头,暗自琢磨起该如何从贺昱青手中救下柳雨,并拿回兄妹俩的卖身契。
她把一只手撑在饭桌上,轻揉着额头,皱着眉,闭目沉思。
报官铁定行不通,王潇渡他爹和贺家根本就是一伙的。
良久,她终于站起身,带着闻昱出了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