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婉昏睡的这两天,后宫众人安枕难眠,太医院忧心忡忡,便是一向只重天下大事的前朝也是安静不少。
而内务府的这些人依旧忙的脚不沾地,仿佛是处独然于世的桃花源一般。
可,那又怎么可能呢?
只要宫里还有主子,总得需要吃喝用度,那他们就不可能闲下来。
再说了,东巡才是他们眼下的大事。
“秦总管,您看这令贵妃的车驾还要不要备着?”
秦立百忙之中抽空瞅了两眼这小太监,见是个眼熟的,随即便冷哼一声:“怎么,皇上给你下旨了?”
“没有没有。是奴才嘴笨,奴才这就去准备。”
等小太监出了屋子,秦立便安排了个信得过的人去盯着些。
内务府里的弯弯绕绕也就比那被狸奴抓挠过的毛线团好上一点,小拇指大的一点。
中毒的事还没查清,令贵妃也还未醒,这宫里便有人坐不住了。
秦立可不会让自己被人当了枪使。
但还没等到回禀呢,这令贵妃醒来的事儿先传开了。
消息传到内务府的时候,秦立正安排着各宫的月例呢。
“总管,进忠公公过来了。”
秦立心中一惊,心里那刚落地的靴子又高高抬起。
“秦总管,您这儿忙着呢?”
“哎,这不各宫的月例还没发呢。”秦立亮了亮手中账簿,笑道:“可是皇上有什么吩咐,你还亲自过来了?”
进忠虽是从潜邸跟过来的,可起初也是从宫里拨过去的,对这宫中事务也算门清。
加上眼神好,一眼望过去便知哪块儿放着永寿宫的月例。
秦立这人虽是看人下菜碟,但也算的上聪明。
进忠拿起托盘上的一锭银子,抛了两下又归于原处:“贵妃娘娘这不是刚刚醒来,皇上有令,日后永寿宫的炭火用例翻倍。”
如今正是倒春寒的时节,各宫的炭火都是紧巴着的,这永寿宫的翻倍,他得从哪里抠出来。
还有这日后……得翻倍到何时啊
见秦立不说话,进忠捻了捻手指,压低了嗓音:“秦总管,咱们可都是为皇上办差的。若是一不小心把差事办砸了,不还得自己受着吗?”
托盘上那锭银子还规规矩矩地放在那儿,银光闪烁。
秦立拍着胸脯保证,顺手塞了个荷包过去:“成,我这就让人去备炭,保管都是上好的红螺炭。”
等将这御前的人送走后,秦立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看来这回他是得往外吐点东西了。
炭火是紧巴着的,可内务府每年都会提前留下一批好炭。
这名义上是为了供着最紧要的几位主子,可殿里都有地龙烧着,哪里会用得到这么多炭火。
他的腰包也就是这么肥起来的。
跟着秦立记录的太监瞅着笔尖上的墨汁都快干了,也不敢去打扰似乎在发呆的秦立。
慈宁宫、长春宫、永寿宫……这些宫殿的月例都安排好了,剩下的等等怎么了。
他们内务府现在可是忙着东巡的大事呢!
没见总管都累的脸色发白的了吗!
想到即将要流走的一笔银子,秦立的心在滴血,心痛的脸都白了两个度:“到哪个宫的了?”
“总管,该翊坤宫了。”
翊坤宫啊……
秦立眯了眯眼,低声吩咐了几句:“取些新鲜的放在上头,其余照旧。”
这句话一出,底下的人便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上头的吃了肉,也得让他们捞口汤碎吃不是。
至于从哪儿抠出来,这一套他们早就做熟了。
只是……
最近也没听到翊坤宫又惹怒龙颜的事儿啊?
秦立看出自个儿的手下苦恼的心思,但他可不会去提醒。
这手下的人能干是好事,可太灵活能干可就坏事了。
就像那李玉总管。
纵然挤掉了王钦成了养心殿副总管,可李玉远不如当初的王钦那般威风。
那三个进字辈里没一个是好惹的,尤其是进忠。
……
“阿嚏。”
见盘坐在床上的人又开始打喷嚏,进守赶紧把备好的姜茶递过去:“忠哥,你赶快用了。过几日就要东巡了,你可不能有事。”
进忠已许久未曾生病,可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连着打了两三个喷嚏。
幸好他在御前时忍住了,不然还真是桩麻烦事。
用完姜茶后,进忠立刻拿出清新口腔的香片咀嚼:“毓瑚还没出来?”
“丢,李总管在里面伺候着呢。”
进忠不怎么在乎这事,或者说李玉从来就不是他的对手。
这回令主儿中毒的事明面上是皇后娘娘在查探,可只要毓瑚查探的结果与皇后的有所出入,帝后间摇摇欲坠的信任将会进一步崩塌。
他们这位皇上啊,不信有人会真心待他,却又无法容忍欺瞒与背叛。
他看的出,毓瑚也看得出;而只能依靠帝王信任的毓瑚,处境只会比他们更甚。
所以啊,在知晓事情全貌的情况下,单是想想,都知道现在养心殿内是何等氛围了。
再有几日便要东巡了。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会有个结果了。
至于是忙中出错,还是乱中有序,且看明日。
至此,进守也知晓他忠哥心里是有了谱,他心里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也有心思关注到旁的事。
“忠哥,你这盆花儿开的真早,香味都出来了。”
虽说在御前伺候的人不能熏香,可也不能身有异味,为此他们在香料上花的银钱绝对称不上少。
就不知忠哥从哪儿淘来的这种花,味儿够香,也够淡。
可惜忠哥说,这花儿,千金难得,有价无市。
唉,他要是有一千两金子……怕也是舍不得买。
进忠脸色未改,眼神中却多了两分好奇与闪躲。
这花儿他已精心呵护了数年,每年都有重开之日,这段时日中芬香幽幽,不知不觉便融入了骨血。
舍不得,动不得,丢不得。
那香料怕是花了主儿不少心思,就这般给了他……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