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胤禛沉声道:“嬛嬛,你说的这些也是朕心中所想。只是眼下朝中将才少有,只有年羹尧最得朕重用,他又向来心系自己这个妹妹,有时候真叫朕为难。”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甄嬛:“华妃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她与端妃同为妃位却无权协理六宫,一直都很不服气。”
甄嬛默了一瞬,正思索着怎么委婉开口,劝胤禛不要放权给华妃。
胤禛却自顾自的继续说道:“世兰行事果决,有时候却也过于独断,难免失于浮躁了。”
甄嬛会意,看来皇上也并没有很想提拔华妃打理六宫事宜。
她善解人意的提议道:“皇上其实可以给华妃娘娘些别的厚赏,一样可以安抚重臣之心。”
她犹豫了一下,说:“听闻华妃娘娘前些日子派人赶制了几匹蜀锦裁的衣裳,贵重非凡。娘娘喜爱奢华,这蜀锦难得,皇上不如赏赐些类似的华贵之物,想必娘娘会喜欢。”
在胤禛赐下莞贵人蜀锦玉鞋后没多久,华妃就命外面的绣娘赶制出几匹蜀锦,连夜送进了宫里不假。
只是她嫌衣裳上面绣的夕颜花寓意不好,转手就赏给了甄嬛。
胤禛颔首道:“也好,这主意倒是不错。”
甄嬛微微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也暗自得意:皇上果然如此看重自己,甚至自己轻飘飘几句话,便彻底打消了皇上赐权给华妃的念头。
殊不知对胤禛这样的人来说,宠爱一个人的时候那她便是“为自己排忧解难的解语花”,反之就是“插手了不该插手的事,心思不安分的眼中钉”。
三日后,是富察贵人的生辰。
她正怀着身孕,已经有了将近四个月的喜脉,因着太后看重她这一胎,令本就矜傲的她一时间越发趾高气扬。
胤禛在宫中安排了一场家宴为她庆生。
这场家宴,庆贺生辰的主角富察贵人和如今风头正盛的华妃,无疑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富察贵人隔三差五的都要把手搭在自己的小腹上,仿佛生怕谁不知道她如今怀着龙嗣。
她手腕上戴着一串赤金镶紫瑛石的手钏,那手钏做工十分精致,剔透晶莹的紫色点缀在镂空雕花的赤金之间,流光溢彩。
她有意无意的晃了晃自己的手腕,目光落在了最下首的福子身上。
福子在晋为官女子后,只得了胤禛的两次召幸,之后便一直默默无闻。
单看她的长相也算是端正清秀,只是性子过于安静沉闷了,少了些生趣。
这后宫里美貌的女子数不胜数,资质相对平庸些的,很容易就会被埋没其中。
富察贵人倨傲的扫视了福子一眼,对她说:“福官女子,你从前也是在柔答应身边伺候过的人,你可认得这物?”
她说这话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安静了一瞬,看向她的目光无不有些复杂,连胤禛都当即淡下了眼底的笑意。
福子低着头,轻声说:“回富察贵人的话,臣妾不知。”
柔则此时的脸色已经有些铁青了。
富察贵人仿佛没看到一般,不屑的啧了一声,继续说道:“这样么?这说起来这手钏还是本主最初被诊出喜脉时,柔答应献给本主的。”
福子的神情很是尴尬,她恭敬的说:“富察贵人与柔答应友谊深厚,当真是件华美的首饰。”
富察贵人却只微微一笑:“美则美矣,华贵倒谈不上。只是听闻这紫瑛石多少有点暖身镇心悸的功效,本主自怀胎以来身子常有不适,所以戴着。”
她居高临下的睨了一眼福子:“本以为福官女子曾是柔答应宫里出来的人,应当对这手钏有印象呢。”
宜修适时的开口打断她:“富察妹妹,如今福官女子已是天家的人,你这样揪着旁人的出身不放,既失了气度又失了礼节。”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言语间敲打的意味却明显,富察贵人下意识有些心惊。
“是,臣妾知错。”她虽恃孕生娇,却也不敢在皇后面前出言顶撞,连忙起身道。
“本宫念及妹妹还怀着龙胎,这次便只是言语警诫,妹妹日后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才是。”
“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富察贵人欠了欠身说。
众嫔妃早就看富察贵人整日里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不顺眼了,此言一出,旁人纷纷向她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这宫里头怀过龙胎的多了去了,偏她像得了个元宝似的,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华妃对身旁的齐妃轻嗤道。
她二人虽平日里常有唇枪舌战,不过年世兰的上首就是皇上、皇后和太后了,她也只能跟离得最近的齐妃排揎两句。
她的声音不大,然而还是落到了富察贵人的耳朵里。
富察贵人神色羞恼,刚想说些什么不着痕迹的暗地里讥讽回去,胤禛这时却突然开了口。
“华妃,朕瞧你今日穿得这件衣裳,颜色很是衬你。”
年世兰身着一件绛紫色绣芍药花裙,不光面料是极难寻得的蜀锦,上面的芍药花也是用金丝线绣成的,贵重无匹。
年世兰笑容明艳的说:“这衣服正是皇上新赏给臣妾的,还特地命人绣了臣妾喜爱的芍药花,这不,今天家宴臣妾正好就穿着了。”
蜀锦珍贵,金线珍贵,特意命人绣上她喜欢的芍药花,这其中的恩宠就更显珍贵了。
感受到许多艳羡与酸妒的目光,年世兰面上的洋洋得意更显。
甄嬛心中隐隐有些涩意。
齐妃不爽,忍不住又要跟她拌起两句嘴来:“华妃,皇后娘娘一向奉行节俭,你打扮的这样满头珠翠、奢靡至极,岂不是违了娘娘的意?”
华妃却不以为意,含笑看向宜修,凤目里带着些挑衅之色:“皇后娘娘放心,臣妾虽喜爱奢华,却有母家的贴补,又不会耗费宫中的例银。”
齐月宾微笑着开口:“如今宫中银库紧缺,若是人人都能像妹妹一样,有个显赫的母家就好了。”
年世兰听罢轻笑了一声,眉眼间愈发倨傲。
此时的她丝毫没有注意到,皇上和太后的眼神不约而同的一暗,似有不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