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笑道:“你莫要打趣我了,我今日心里紧张的很呢。”
“哦?”周千里奇道,“有何可紧张的?”
水溶略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人人都只道说‘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殊不知我这新郎官也是头一回啊,如何能不紧张呢。”
周千里刚要开口笑他,忽听一阵笑声,他扭头看去,原来是陈也俊。
“陈兄也在啊。”
陈也俊过来拍拍周千里的肩膀,“你大老远的都赶了回来,我就在京中,岂有不来之理啊?”
两人互相问候过后,陈延俊看着水溶眯眼笑道:“千里贤弟一来,你可算说了心里话了。
白日里我问你紧不紧张,你还同我说无妨呢。
如今可露了馅儿了吧?”
水溶笑道:“其实你问我那会儿是真的不紧张。
只是如今夜幕降临,一想到一夜过后我就要去迎娶玉儿,心中就忍不住怦怦直跳了。”
周千里听到“玉儿”两字,心中微酸,但是也同陈也俊一起笑了起来。
陈也俊坏笑着打趣水溶,“前几日我就说给你找个花魁让你学习学习这各种滋味,免得明晚洞房里和王妃面面相觑啊。”
水溶白了他一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陈也俊哈哈一笑,揽着水溶的肩膀说道:“你要好生努力才是,不然年纪差距太大了,可要如何同我家思思定娃娃亲呢?”
思思是裘心颜去年冬月生下的女儿。
虽然容氏一听说是个女儿,脸色不甚好看,但是陈也俊却爱若珍宝。
给女儿取名陈思玉,乳名思思。
世人只知陈也俊曾疯狂爱慕过的一个姑娘姓李,却无人知她闺名,出家后的法号就更无从得知了。
只有水溶听说了这个名字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也俊。
陈也俊一脸坦然地说道:“总不能让人连个念想都没有了吧。”
水溶回道:“要真的只是个念想才好。”
陈也俊笑道:“你放心好了,我连她如今在哪里都不知道,又能有什么想法?
再说了,心颜刚为我生下思思,我会待她好的。”
水溶听见这话,也就不再多言,希望有了孩子以后,陈也俊的心能都放到她们母女身上。
陈也俊提起自己的女儿便一发不可收拾,拉着周千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思思的琐碎趣事。
周千里虽然尚未娶妻生子,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水溶站在一旁,抬头望月,虽然现在天上是新月,只有弯弯的一牙,但这不正如同他的生活,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了嘛。
水溶深吸了一口气,一想到明晚此时便是自己与玉儿的洞房花烛夜,这心情是如何也平复不下来了。
这一晚,周千里果然宿在了北静王府。
明天他和冯紫睿将陪同水溶一起去林家迎亲。
周千里听说水溶要亲去林家迎亲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毕竟按照水溶这个身份,其实是可以不用亲自登门的。
但是随即一想,也就明白了。
水溶这样在乎黛玉,岂会不以最隆重的方式迎娶她?
换做自己肯定也是如此。
虽然每每想起黛玉,周千里心中不免还是有些遗憾,但是见到水溶对她如此重视,多少也感到些欣慰。
他又想起回家时母亲提起大嫂时那副抱怨、嫌弃的口气,觉得黛玉选择北静王也许真得是要比自家更合适。
这一夜,水溶既兴奋又紧张,看着布置的红彤彤的喜房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最后索性爬起来坐到窗边,拿出黛玉亲手临摹的那本《山野清记》慢慢翻看。
脑子里回想着两人过往都一幕一幕,时而微笑、时而蹙眉,直到夜半时分才有了几分睡意,趴到床上去小憩片刻。
观棋和端砚见主子终于歇下了,这才过去给他盖了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出去关上门。
观棋打了个哈欠说道:“太好了,明天开始就不用这样折磨咱们了。”
端砚飞过去一个白眼,“忙了一天还不累吗?
数你话多,快睡觉去,明天且有得忙呢。”
这一夜,辗转难眠毫无睡意的人除了水溶还有黛玉。
虽然这门亲事两年前就已经定下来了,她有充裕的时间去准备嫁妆、嫁衣。
但是这个心理准备却是很难做到位的。
越临近婚期,她对家人的眷恋之情就越盛。
过完年后,她日日都对宋夫人晨昏定省。
宋夫人心疼孙女每日奔波,黛玉却说“孙女嫁人之后,再没机会这样承欢膝下了。
如今正是要抓紧时间多陪陪祖母才好。”
把宋夫人听得老泪纵横。
黛玉是她第一个孙儿,虽然后面又得了四个孙子,但是第一个孙辈在心里的意义总是不同的。
宋夫人虽然已经给黛玉添了不少妆,但是最后这段时间,仍是时不时地想起自己还有个什么好东西,便立刻让安娘子去库房找来给黛玉送去。
连王熙凤都打趣她道:“娘,您可还有四个孙子呢。”
宋夫人笑道:“不一样不一样,孙子娶媳妇是娶回家,多点少点无所谓。
玉儿可是要嫁到王府去呢,自是要多点好东西傍身才是。”
到了成亲前两日,王熙凤清点黛玉的嫁妆,自己也吓了一跳。
之前明明算好是二十四抬的,这东添一点,西加一点,竟然凑到二十八抬了。
这可是都超过当年都安乐长公主了,是不是有点张狂了?
最后还是林如海安慰她,“这离安乐长公主大婚都过去六七年了,自是不能相提并论嘛。
再说了,宫里那么多待嫁的公主、长公主呢,皇上自然不可能给得过多。
可咱们家就这一个掌上明珠,就嫁这么一次闺女,奢华些也情有可原。”
王熙凤听丈夫都这样说了,也就释然了。
最后数了数,自家二十八抬嫁妆加上王府送的三十六抬聘礼,一共是六十四抬。
宋夫人听说后,又给添了两箱,取意“六六大顺”,这些可都是黛玉的私房。
备嫁妆这段时间,朝哥儿像个猴子似的跟着母亲满院子窜,时不时跑到黛玉面前给她汇报说又给她准备了些什么,布料还是皮草,瓷器还是琉璃。
黛玉虽每每骂他烦人,却也知道这都是家人们对她满满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