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述职,又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没必要那么急迫。李临风一路上慢条斯理,就当游山玩水。
越过通凌山,进入锦州地带。此前已经听说过,这里是锦王的封地。
这还是他第一次踏出凌州,走向外面的世界。
锦州地势平坦,土地肥沃,本是耕种的好地方。但这里却是满目疮痍,遍地野草。村庄里,多是破败的土墙茅屋,极少见到瓦房。偶尔见到的农夫,皆是面黄肌瘦,形容枯槁,俨然一副民不聊生的惨状。
然而锦王府所在的锦城,却是另一番天地。论规模和繁华程度,比起凌州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贫富差距如此之大,可见锦王及属下的官吏,对民众的剥削,比凌州更甚。
过了锦州,进入并州,这里是不是藩王封地,直属中央管辖,情况较锦凌二州明显有所好转。
此前李临风已经有所了解,乾国的京城名叫天京,处于疆土的核心地带京州。京州相邻的五个州,归中央直管。再偏远一些的州,则多被分封给藩王。
过了并州,便到达京州地界,这里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象。一片繁荣的太平盛世,很难相信与锦凌二州同属一个国度。
慢慢悠悠,日行夜宿,走了接近半个月,终于来到传说中的京城。
城门外宽阔的大道上,车来马往,人行如流,喧哗之声,不绝于耳。
李临风牵着马,与青依依并肩穿行于进出城门的人流中。
来到门楼前,仰望城门上庄严的“天京”二字,久久没有挪步。
高耸的城墙上,绣着乾字的旌旗高高飘扬,身着铠甲的哨兵整齐排列,威严之中透出无形的压迫感。
突然之间,满腔热血沸腾,顿觉踌躇满志。
愣了好一阵,他突然自嘲一笑,抬手拍了拍自己略微发烫的脸颊:“妈的,现在生死都还难料,就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活下去再说吧!”
进入天京城中,青依依满脸好奇地左顾右盼,不时发出“哇”地一声音惊叫。
李临风目不斜视,板着脸道:“别大惊小怪的,让人觉得我们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青依依不以为然道:“反正又没人认识我们,怕什么?给我点银子,我去买个那个糖人尝尝。”
李临风白了她一眼道:“多大的人了,还吃那个。”
说归说,还是丢给了青依依一块碎银。
青依依买了两个,自己吃着一个,另一个往李临风这边递。
李临风道:“我不吃。”
青依依笑了笑,收回去贪婪地舔了一口道:“后悔去吧!”
突然听到前方有人高呼:“让开,让开!”
道路上的人迅速分到两边,让出路来。便见身着铠甲的护卫,迈着整齐的步伐前来,队伍中间,是一辆双马齐驱的豪华大马车。
轰隆隆一片脚步声过去,人们重新回到街上,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般。
青依依嘟囔道:“什么人,好大的威风!”
李临风道:“你别忘了,这里是天京,皇宫所在之地。天子脚下,自然是非富即贵。这天京城中,随便丢块板砖下去,都能砸到一个四品以上的官。据说皇宫之中,还有四大宗师守护,大师级的高手更是数不胜数。到了这里,可真得低调一点,万万不可像以前那般飞扬跋扈了。”
“噗呲!”青依依捂嘴一笑,“这些话,你跟我说干什么?一直以来,飞扬跋扈的那个人是谁,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呃……”李临风哑口无言。
“我们现在去哪儿?”青依依问道。
李临风道:“虽然恒公子给了我一封信,但是我不想把希望全寄托在那上面。在这天京城里,我们不是还有一位老朋友吗?正好去拜会拜会。”
“梅蕊?”青依依笑道,“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胡说八道,这个时候,哪有心思胡思乱想?梅蕊曾说,若我来京,可去找礼部员外郎李毅。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然后打听李毅的府邸住处。记住了,梅蕊只知道我叫李长风,可别说漏了。”
“明白!”
……
吃过饭,一路询问,竟然没有人知道李毅家住何处,甚至连这个名字也没听说。
“梅蕊该不会是骗人的吧?”青依依气恼地说道。
李临风摇头道:“京城太大,礼部员外郎官职太小,况且礼部也不是常与市民接触的职司,百姓不知道也很正常。”
又在路边拉了一个人询问,对方仍不知情。
却听旁边一人说道:“在京城问路,何不找我?”
李临风扭头一看,原来是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中年人。见他头发蓬乱,衣衫褴褛,大冬天的赤着脚,冻得通红,显然是个乞丐。
李临风眼前一亮,心想也是,乞丐终日在城中四处流浪,或许比很多普通市民知道的小道消息更多。
遂上前微礼,掏出一锭碎银道:“大哥若能领我去,还有酬谢。”
乞丐接过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哈哈笑道:“你这人出手倒是大方,对我这个乞丐还这么客气,这活儿我接了。”
说罢便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李临风见旁边就是个包子铺,遂买了十个包子来,递给乞丐道:“大哥吃点东西,肚子饱了才好赶路。”
乞丐毫不客气,接过一口便咬掉半个包子,惬意地说了一声:“香啊!”
接着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挥了挥手,示意李临风跟着走。
一连吃了四个包子,乞丐打了个饱嗝,满足地哈哈一笑,说道:“这位公子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家的人。对我这个又脏又臭的叫花子如此客气,在这京城之地,这样的人可真不多见。公子沿街问路,必是外地的人,不知公子来自哪里?”
李临风道:“在下来自凌州。大哥是哪里人?”
乞丐自介道:“我叫张义民,本是锦州人士。原先家里还有点基业,生活也挺富足,不料后来……唉,竟然落得这副田地。”
“锦州人,跑到这里来乞讨,会不会太远了点?”
张义民笑道:“你没讨过饭,当然不知道。干我们这行,就算跑断腿,磨破脚,也要往京城来。这里富人太多,就算从别人牙缝里挑点出来,就够我们活了。若是留在锦州,恐怕早就饿死了!”
“有道理!”李临风恍然大悟。
张义民愣了一下,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哈哈笑道:“哈哈,好多年没有人说我有道理了。公子一看就是饱读诗书之人,懂的道理必然比我多,我一个小叫花子,能有个屁的道理。”
李临风摇头道:“饱读诗书,未必有道理,人生的道理,往往是在挫折中总结出来的。”
张义民又愣了一下,认真地点头道:“你才是真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