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累了。”秦钰淡淡道,捞了一下被子。
明明对着阳光,他的身体却捂不热。
脑子混沌,没正面回答零零三算不上请求的“请求”。
秦钰本来算得上一根筋,想要活的没心没肺一点,可这段时间一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犹如走马观花感受得不真切。
何况,祁厌是毫无保留地护住他,能让他毫发无损。
放在最初,这件事简直是令人不可置信,啼笑皆非。
所以,他现在心情很乱,很糟糕。
不做任务又怎么可能,他没忘自身世界的短暂停滞,秦牧还在等他回家,他还有牵挂。
他现在无法拿捏自己的感情,他能学会大事小事依赖别人,也是拜祁厌所赐。
碎片里面的主角,怎么能跟自己血脉相连至亲至爱的弟弟所比较。
所以大话一般是气话,他很生气,可也很好哄。
说到底他气的还是自己,别人不对他掏心掏肺有问题吗?
毫无问题。
他也该反省一下:自己都不是什么好鸟,凭什么要一个背负责任的零零三来掏心掏肺对他?
就那么吞回自己大言不惭喷出去的话,他拉不下脸,只能等它给自己台阶下。
既然有了,那他没理由不下。
那就晚点,等他先把心中那混杂的情绪给平复下。
日出云升,复而落下。
三日后,祁厌悠悠转醒。
蒋煜和孟小宇倒是没诓他,在祁厌醒了之后消失地干干脆脆。
病房里,秦钰在他床前坐着剥着橘子,一粒一粒往自己嘴里塞。
豪华单人病房最好的一点,就是宽敞安静。此刻只有他剥橘子的滋啦声,还有那床头柜滴滴答答的监护仪声。
病房窗帘半掩,落在两人身上的光线显得不那么强烈。
偏甜的橘子在口腔炸开,秦钰满足地眯了眯眼,再一睁就看抬高的床头上,祁厌正认真盯着他。
瞥了一眼,把最后的几瓣橘子胡乱塞进自己嘴里,警告:“看什么看,你现在只能吃流食。”
祁厌没醒的时候他是烦躁,漫无目的不知道要先做什么,又不想回到冰冷的公寓,只能选择继续住院来回两个病房跑等人醒。
现在醒了,他却又生出一股无名之火。
祁厌也是命大,做完颅内血肿清除术,还有腹腔镜手术,倒也能一周内清醒。
“谢霄,你脖子还疼不疼?”
一句干涩的,不带其他杂质的担忧,将他那股火气驱散干净。
秦钰卷橘皮的动作一滞,故作不在意:“都几天了,断了也该缝好了。”
抬眼,对上那张憔悴苍白的病号脸,还有额头缠着的纱布,右侧一根粗粗的,满是血液的引流管。
看起来触目惊心,秦钰心尖一痛,将橘皮扔进垃圾桶嘟囔着:“早不疼了。”
“那就好。”
病房又陷入安静,秦钰扯出桌子上的湿巾一根一根擦拭手指,浅色长袖滑落至小臂,露出更为白皙的腕骨。
瞄到到他手上的一条腕带,祁厌神色紧张,担忧问道:“你怎么也住院了,是不是还是哪里不舒服?”
秦钰低头看了看那没来得及摘掉的手环,没好气瞪他一眼:“瞎讲什么呢,我还不是为了能照顾你,前几天你搁那库库抢救挤不进去,只能办个住院申请呗。”
“真没事?”
“真没事,哥哥。”秦钰伸出仨手指保证,不忘挖苦:“你都快长在病床上了,是不是看我生龙活虎站在这,嫉妒了也得让我出个事才满意?”
“我不是、谢霄……”
祁厌没听出那话里的玩笑,还以为自己真说错话,忙撑着身子想起来否认并解释。
只是这一动,直接痛的连连嘶声,眉头紧锁。
“哎呦,我开玩笑呢,你这人果然伤着脑子都听不出好赖话。”
秦钰叹口气,赶忙上前将他身上的被单掀开,撩起腰上的衣角。
果不其然,引流管的纱布被血液浸红,正慢慢朝外面肌肤上蔓延。
“疼不疼?都说了让你别动,听不懂是吧?”骂骂咧咧的话,却让祁厌的眉头瞬间舒展,不甚红润的唇勾起。
秦钰摁下呼叫铃,护士很快赶来,一通处理后连连严肃地对秦钰叮嘱几遍,得到肯定的答复,她才放心地出去。
“你看,自己造的孽,让我被挨骂了吧。”秦钰盯着那张帅脸,愤恨咬牙。
“对不起。”祁厌笑着,向他道歉。
满含柔情的目光黏黏糊糊,让人甩也甩不掉。
秦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欲盖弥彰走到窗台把窗帘完全打开,而后回来继续坐着。
“祁厌,等你出院,我们出去旅游吧?”
祁厌没想到他会突然打算旅游,愣了下点点头:“好,想去哪?”
“智利,阿根廷,苏里南,都挺想去的,到时候再说吧,就是先跟你通知一声。”
“怎么想着去南美国家,你之前不是最喜欢北欧吗?”
“审美和心路历程都是日益变化的,我现在不想去北欧了,不行吗?”
语气一如既往的傲娇,秦钰才不会直截了当说南美离国内远。
祁厌也没再问,温柔答应:“好,都听你的。”
半晌,秦钰踌躇着开口:“祁厌,我有些话要问你。”
“什么?”看他严肃的神情,祁厌正色,亦忐忑。
秦钰舔了舔上牙,呼了口气:“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祁厌:“喜欢。”
“哪种喜欢?”
祁厌垂下眸子,有些不自在:“以前是想据为己有,现在不一样,我会尊重你的决定,会温柔待你,用心呵护你。”
“行,不扯这些肉麻的,”秦钰打住他的话,换了个问题:“为什么现在变了,所以你到底是喜欢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
“有什么……区别吗?”
“你说呢?”
祁厌见他似要分出个高下,当真仔细回忆。可最终还是没想出个理所然,有些泄气:“抱歉我抉择不了……”
秦钰咄咄逼人:“理由?”
“没有理由,谢霄。我无法做到把你当成两件物品进行选择,在我看来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未来,你一直都是那个心善受人喜欢的谢霄。”
“如果说非要我讲个理由,那便是以前的你在人群中熠熠生辉,可我当时太过卑劣厌恶那团光亮,自欺欺人将它掐灭藏了好几年。人心都是肉长的,你现在讨厌我,准备离开我了,我才猛然发觉自己心底空出的那块到底是什么。”
越说越激动,伸手压着腹部浅浅咳几声。
秦钰只是淡淡看着,等他说完。
“我发誓我混蛋过,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想过孟小宇,我当时搞不清楚是仍旧喜欢还是不甘心,他是我第一个谈的恋爱,我不懂为什么我尽心尽力对他,却被抛弃欺骗,所以一连很久不敢打开自己的内心,但我发誓除了这种情绪,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从未想过别人。”
“我没有对待感情不贞,可我对不起你。谢霄,你一直都是你,我从未觉得你的行为不好,我不会限制你,所以无法在你身上作出选择。如果可以,我更喜欢你现在的性格,至少不会再受欺负。”
秦钰鼻尖酸涩,垂下的眼眶泛起水汽,很快被他掩饰掉。
笑着:“听懂了,浪子回头的戏码。”
听他笑却看不到神情,祁厌以为是在嘲讽,嘴唇嗫嚅几下,嗓子却突然发不出声音。
眼眶慢慢变红,隐忍的痛楚爬上眉梢,他侧过头闭眼哽咽着:“对不起。”
秦钰没回应他的抱歉,站起身:“祁厌。”
突然扬起的音调,在病床上的人耳朵里像个定时炸弹,他不敢睁眼。
“嗯。”
“我也喜欢你。”
紧闭的双眼,好久才敢睁开,祁厌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他:“什么?”
秦钰没重复,他不喜欢重复。
往他床边走了一步,手臂撑在他脸边,俯身将温热的唇贴了上去。
吻上那冰凉的,干燥的,还有些泪渍的唇。
我喜欢你。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秦钰另只手抚上他的脸。
心声振聋发聩。
我喜欢你。
毕竟你是我历经两生,第一次正儿八经谈的恋爱。
哪怕,过程不顺,结局不堪。
他秦钰,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