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帝走到了大殿之外。
天空湛蓝,跟无数次同相父站在这里时的天空一样。
他将手背在身后。
“自朕的丞相死后,一瞬的天地已旧。”
江唯仍跪在地上,听见这话,脊背微微一颤。
多寿上前想劝慰几句,“陛下!”
延帝转过身来,看着大殿中央的江唯,
“江唯,你来。”
江唯迈出大殿,恭敬的站在延帝身后一个身位。
延帝去取了江唯的那柄青龙偃月刀,看向江唯,
“送往临江城的消息,到现在还没有回应。”
“国师说,他会拼尽全力,为我争取撤退的时间。”
江唯明亮清澈的双眼,也回望着延帝。
陛下的意思是要弃城了吗?
那这城中数十万将士和百姓怎么办?
他们还有哪里可以去?
思及此,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眼神中似乎有千言万语。
延帝抚着那刀,
“你看看朕的左右,还有谁能与那修罗一斗?”
这是延帝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见。
江唯一震,陛下这么说,是还想再战吗?
他自己心中也是不甘,想要报仇,也想要再战。
即便身死,也决计不再做那逃将。
“陛下,末将愿拼死一战,即便粉身碎骨,也会护佑陛下和黎民苍生。”
延帝认真地看着他,
就像相父生前屡次提起的那样,
便还是这个小将,眼中还有那抹滚烫。
延帝将青龙偃月刀递给江唯,吩咐道,
“多寿。”
“老奴在。”
“拟旨,封江唯为镇魔大将军,整顿三军,抗击修罗。”
江唯接过刀来,跪地谢封。
延帝伸出一只手,将他虚扶了一下他,
“朝中各部官员,京中各位公侯,现在都想着如何能保全自身,至少他们的家族能够延续。”
“都在向着你东齐城,或是更北之地转移。”
“就连国师,也是为朕准备了逃生之路。”
“你是江老城主的独子,心可有畏?”
江唯起身,先是向南而望。
继而转头对着延帝再次拱手,眼神炙热纯粹,
“陛下放心,末将以这天地为誓,定会继了丞相之志!”
延帝点头,
“我们都拜在老师门下,从今以后,便由你我师兄弟,来守护这云皇天下。”
“去吧。”
江唯告退,少年挺拔的脊背,渐渐远去。
延帝的眼睛却没有离开他,
“多寿,他……”
“像极了朕的丞相。”
多寿口中喊着陛下,一时间老泪纵横。
但他心中也是安慰,陛下终于是从那种极致的悲痛中,走了出来。
因为这个白衣的小将。
延帝最终,也是没有提出,让江唯来修建最后的逃生通道。
他知道,唯今天下,
只有这个小将,心中同他所愿一样。
……
翌日
这是董相与几位将军仙逝后,第一次早朝。
就如延帝预测的那般,众位大臣纷纷反对此时再战。
说着国师与董相,还有众位神勇的老将军联手,也是无法伤那修罗分毫。
此时不应再浪费人力物力在外出斩魔上。
而是应该跟时间赛跑。
那些修罗应就在距离京城不远处了,什么时间会发起攻击,谁也说不准。
当务之急,
一是应该让全城百姓疏散。
二是加筑城防,以防万一。
朝野间,意见不一。
有人提出将后宫的妃嫔和公主,尽早送走的。
也有提出精锐部队都在京城,国师也布下防御阵法,京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应开坛做法 ,祈求上天早些降临。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但不管他们提出什么办法,但都统一了一个意见:
由江唯这么一个十七岁的小将,来统帅三军,是不合适的。
希望延帝收回成命。
今日江唯因整顿军务和查看城防,并未上朝。
延帝坐在帝位上,不回应任何一人。
眼神清冷地看着下方,只同意了他们的一个提议。
将后宫妃嫔、各位公侯大臣们的家眷先行送走。
“其他,不必再议,退朝。”
延帝说完这最后一句,拂袖而去。
各位朝臣虽然唉声叹气,但也都抓紧时间,回家安排去了。
——
而这天,正好是双胞胎熟悉了几天京城之后,决定造访国公府的日子。
翠萍上前叩了一下,那仍挂着白色祭文布的府门。
由于阖府上下,都在忙着紧急收拾东西,好半天没有人前来应门。
但是从门外依稀能听见,里面人来人往的声音。
“你那么轻轻拍,谁能听见?”
见怜不耐烦地上前,挤开翠萍,猛敲了大门几下,还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来人啊,开门。”
“谁人在我国公府门前造次?”
随着府门打开,也传来一句不满的声音。
来人并不是门房小厮,正是征云将军的大公子何仲。
他本是一股子不满,但看见门外三人,略微吃惊。
两位长相一模一样的公子,都是头发光洁整齐,用金玉发箍高高束起。
一位身着墨绿色锦衣,手持翠绿镶金的笛子,面色淡漠威严。
一位身着雪白暗纹锦衣,手持白玉扇子,一脸明媚笑意。
带着个丫鬟也是一身翠袍,看着伶俐可爱。
何仲带着疑惑地问:
“两位是?”
翠萍行了一礼,
“不知何府当家的可在?”
“家母在的,不知是谁人来找?”
何仲虽然不满他们并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但见这两人一身华贵,还是礼貌地再次询问。
“家母?那你是何家的儿子?”见怜听见这话,眼睛一亮。
“正是。”何仲觉得此人虽然看着光鲜,但这教养不行,表情已经有点不耐烦。
“那咱们可是兄弟。”没等他再问,见怜就将那块何家的玉佩,从腰间取下来,放到何仲眼前晃荡着。
“这是……”何仲眼睛倏地睁大,一把抢过那玉佩,语气急切,
“家父的贴身玉佩怎么会在你这儿?”
“义兄,国公爷乃是我的义父。”见怜将那玉佩拿回来,重新挂在腰间,
“这次魔患当前,义父将我们兄弟二人召回京来,共同前往抗魔。”
“开战前,义父让我们往后就来京城与他同住。”
“没想到啊,义父大人他身先士卒,没能幸免遇难。”
“我们兄弟二人,也是死里逃生,今日才赶到京城,前来吊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