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子一看林婉的神情,便知道是冲着她去的。
“我陪你一同下去看看吧。行啦,其他话,处理完了再说。”
林婉压下心里的涌动,扶着夫子,推门下车。
一名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坐在街道中间,胡子拉碴、一身窘迫和拘谨。但是林婉却分明看到了,他看到自己时,眼里闪过的精光。
他一看到林婉,便疾步向她奔来,小厮眼明手快,拦下了他。
“婉儿,是我啊,我是爹爹啊!”
林婉淡淡的看向来人,脸上的污垢,让她看不清楚男人的样貌。而她的记忆里,并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记忆。
“你说你是我爹?你有什么证据?我爹在我还没出生,就离开了我娘。后来,我娘说,我爹死在外面了。”
这是秦画被问烦了后,对林婉说的。至于是真是假,她不想追究,反正也无从考证。
“不是的,我走的时候,你已经出生了,只是你还太小,你没有记忆而已。我还抱过你呢。”男人很着急,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我娘如今不在京中,我又不认识你,所以.....”不知道是真是假,她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她爹,自然不能带他回府。
“婉儿,我真的是你爹。当年离开你们,是因为逼不得已,我是有苦衷的。”男子快哭了,满脸悲切。
“什么苦衷,可以让你抛弃妻女十几年?”
“我....我....”男子脸上尽是悲愤和屈辱。
京中难得在大街上就有这样的热闹看,而且当事人还是刚刚才成为宋夫子入室弟子、且的谢夫人青眼的林婉,没一会儿,就围了一大圈的人。
“好像是没听过苏二夫人提起林婉的生父,不过,她确实说过,她前夫过世后,她才带着林婉离开家乡,来京城讨生活的。”
“你是说,这个男人是个骗子?可是,他为什么呀?”
“为什么?这不明摆着吗?不然,哪儿就那么巧了,她这边刚成为宋夫子弟子,刚得了谢夫人喜爱,他这生父就出来了,这也太巧了吧。巧的一刻不差。”
“话也不能这么说,看那男人满脸悲切和焦灼,不似作假。”
.......
那男子似乎是听到了旁人的议论,激动的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当年走后,第五年就后悔了,只是等我回到家中后,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我是一路打听,一路找寻,跌跌撞撞才找到京城的。我只是刚刚听闻街上在讨论,今日谢府寿宴,宋夫子收了弟子,名为林婉。
我并不确定,她是不是我女儿,但是找寻多年,我不忍放弃任何一丝机会,这才半路拦轿。”
林婉心中冷笑,还一路跌跌撞撞,一路到京中;还刚刚才听闻林婉这个名字....戏倒是演得挺真的。要不是当日在苏府,柯灵儿亲口所言,她差点都要相信了。
“你与你母亲很像,而且刚刚我也打听过了,你母亲也叫秦画,那也是我妻子的名字。再凑巧,也没有那么凑巧的。婉儿,我真的是爹爹。”
男子虽然说的戚戚哎哎,但是林婉没错过他眼里的得意,仿佛是稳操胜券了。
“京中人人知道我林婉是苏府继女,母亲是秦画,想要知道这些并不难。”林婉柔声说道,她看了眼四周神色各异的人群,解释道:“并非我大逆不道,不认生父。大家都知道,苏府并没有承认我娘二夫人的身份,我们在苏府,顶多也是体面些的下人。”
“我甚少出苏府,对于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如今,叔叔和娘被苏家外派,这个人突然出现,就说是我爹。我起疑也是本能的。”
“说的也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突然跑出来一个男人,说是她父亲,她肯定是要害怕的。”
“早不来晚不来,二爷和二夫人离开了,他便来了。今日开始,林婉的日子,总算可以好过一些了,他便来了,确实令人生疑。”
“也不能这么说,那人不是说了吗,他才到京城,没听说过苏府继女、二夫人,也很正常。今日大家讨论林婉成为宋夫子入室弟子,他才知晓。这样说来,也无可厚非。”
“看他一身风尘仆仆、满脸疲倦,刚刚看见林婉时的欣喜和激动,都不似假装的。”
......
这些议论一字不落的落进男子耳朵里,对这结果,他很满意。刚刚绝大多数都是怀疑,到现在大家将信将疑,只要再加把劲儿,人心就都偏向他了。
“婉儿,我们来自富城的杏花村。我之所以这么多年才找到你,就是想不到你们会跑到那么远来啊。”
京城和富城,可以说是一北一南,相去甚远。一路上,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没有个把月,是到不了的。
“我这才找了那么多年。爹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做梦也想不到,你娘带着你,会跑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富城?杏花村?”林婉蹙眉,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没有任何记忆。自她有记忆起,她就是在京城了。
“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我从小就是在京城长大的,在入住苏府前,我们在城南的巷北楼住了很多年,这个巷北楼里的老人都是知道的。
所以,我跟我娘根本就不是来自那个你说的什么富城,更不是来自那个什么杏花村。
大叔,您大概是认错人了。”
男人的眼里有一瞬的绝望,似乎是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才艰难的稳住了身子。
“怎么会?怎么可能?我找了十几年了,怎么可能不是呢?如果,你不是我的婉儿,那我的婉儿去哪里了?她在哪里?婉儿,婉儿,我的婉儿!”
男子语毕,无力瘫倒在地上,双手将脸捂得严实,像是怕被人看到他脸上的悲伤和狼狈。
“哎呦,真是可怜见的!找了十几年了,怪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听的我都心碎了。”
“是啊,天下哪里有不疼子女的父母啊。要不是真的逼不得已,又如何会离开?这一找,就是十几年,也难怪他受不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啊,哎!”
“不过,也没有那么巧吧?女儿的名字一样,母亲的名字一样,怕不是,这个男人真的是林婉的生父?”
“这谁知道啊?他走的时候,林婉还是个小婴儿,她又不认识。认识的人,如今又不在京城,这可是个死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