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
陈暖扑在碑上,哭声响彻天地。
林间簌簌飞出几只鸟,不见踪影。
不语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天上,眼眶中似乎有水光在打转。
外婆,你的女儿来看你了。
抱歉,让你久等了。
沐绅也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对同样跪在旁边的沐青阳说:“青阳,这是你外婆,以后每年,记得带妹妹回来看你外婆。”
“我不会忘记的,父亲。”
陈暖哭得喘不上气,晕了过去。
不语看着保镖手忙脚乱把她扶走,丝毫不为所动。
狠心离开的是她,痛哭流涕后悔的也是她。
她觉得陈暖不是后悔,是害怕。
轻月的病,让她觉得是惩罚,她害怕轻月死去。
从始至终,她爱的,只有轻月这一个女儿。
千方百计掩盖自己的存在,却在得知轻月生病不确定自己能否配型成功时决绝告诉别人还有她这个女儿。
她真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不语心想。
她羡慕过轻月,嫉妒过轻月。
不过,这些羡慕和嫉妒都被时间磨平了。
她只当轻月是当初认识的那个好友,不是妹妹,因为,她没有母亲。
轻月看见不语凉薄的眼睛,心中刺痛。
她大概能想到,不语在想什么。
农田中干活的人扶着锄头,张望着脖子看着她们。
有两个妇人路过小径,打量着这群陌生人。
“这是谁啊?不是咱本地人,从城里来的吧,俊男美女的,穿的衣服一看就很有钱。”
“不知道。”绿衣服妇人盯着不语看,“我怎么觉得那女孩有点眼熟?”
“呀!那不是陈不语吗?”
“谁?清姐你还认识这么有钱的人啊?”
“你也认识,她妈不是陈暖吗?跳河的那个。”
妇人一拍脑门,“我的天呐!是她啊,她现在这么有钱啊!”
“我家闺女说,她现在是个大学生,考的大学很不错呢,老公还很有钱。”
“还没毕业就嫁人了?不会是嫁了个能当她爹的煤老板吧?”妇人面露鄙夷。
“应该不是,我闺女还是她老公的粉丝呢,说他老公又帅又有钱还疼老婆。”
“走走走,去搭句话,咱们还是老乡呢,说不定还能捞点好处。”
“唉······”被唤作清姐的妇人面露迟疑,跟了上去。
“呦,这不是不语吗?都多少年没见了,可算舍得回来了,来,让刘婶好好看看,真是女大十八呀,长这么好看,听说你结婚了······”妇人看了一圈,没见着符合煤老板外形的男人,笑着说:“你老公呢,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不会是嫌咱们这地方穷酸吧······”
说着说着,她蔫蔫闭了嘴,旁边那帅气小伙的眼神太凉了,被他看着,她都要觉得喘不过气了。
不语对周寅之笑了一下,让他不用管。
清姐讪讪看着四周气质不凡的人群,她直觉这些人惹不起。
没等不语说话,陆潜挡在前面,毫不客气地说:“你这女的怎么跟我小舅妈说话呢?”
“小舅妈?”
外甥子看着和她一样大,妇人更确定她为钱嫁了个中年男子,看她的眼神也变得轻视。
不语忽视自称刘婶的人,看着清姐,笑道:“小清娘,谢谢你当年给我的袄子,我一直记得,想找个机会报答你,玉玉现在上高中了吗?”
清姐没想到当年的举手之劳被这丫头记这么多年,憨厚笑道:“还没呢,上初二。”
她有些惭愧,那袄子不合身,都破了,她想扔了,碰巧遇见这孩子,没爹没妈,外婆也走了,怪可怜的,便给她了。
“巧了,应该能赶上镇南边正在修建的高中,咱们镇上的学生只要考上了都能进去,女孩的学费生活费全免,你可以问问玉玉想不想去?”
清姐惊掉下巴,“全免啊?真的吗?”
早就听说南边在动土,不知道要建什么,没想到是个免费的高中。
对于她们普通人家来说,高中三年的学费生活费虽然不至于压不垮一个家庭,但也要五位数了,能省谁不高兴?
不语点点头,“是我出钱建的,帮助女孩上学。”
建立一个高中不是只有钱就行,一层层的审批手续,若没有周寅之妻子这个身份,不会这么顺利。
陆潜惊讶地看着不语,从未听不语说过这件事。
年初,不语就开始策划了,她不搞低调那一套,会郑重出席第一届开学典礼,让所有瞧不起她和外婆的人对她低眉顺眼。
刘氏见自己被忽视早就不爽,一听能免费上学,两眼放光,“不语,我家鹏鹏也快上高中了,到时候是不是也能去你那学校啊?”
不语这才正视她:“你儿子打过我你掐过我的脸骂过我妈活该去死骂我外婆,你好意思来?我要是你,就躲得远远的,免得被报复,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氏尴尬地面如土色,没想到这丫头变得记仇了,她小时候很乖很胆小,不然自己也不敢来凑热闹。
周寅之一听就火了,不语赶在他出手前拉住他的手,“让我自己解决,我已经不是那个只会躲在你身后的小孩了。”
怕真得被报复,刘氏嗫嚅道:“现在、现在可是法治社会,黑社会那套行不通的。”
不语的笑善良无辜,刘氏却看得心里发毛。
“你儿子还有大好前程呢,祸不及家人,要不你跪在我外婆墓前向她磕头道歉,我外婆心善,会原谅你的,只要她原谅你,我就能既往不咎。”
“什么鸡?”
“意思就是,我就不追究了。”
刘氏不甘心,又怕儿子真的被自己拖累,犹豫不决。
不语本没想寻仇,没想到有些人不要脸的程度超出她的想象,当她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吗?
既然撞到了枪口上,那就吃几颗枪子吧。
不语没了耐心,“你要是不愿,那就算了,赶紧走吧,别在这扰我外婆的清净。”
刘氏膝盖一软,不受控制跪了下来,咬着后槽牙说:“婶对不起,当年是我猪油蒙了心,说了不该说的话,我给你道歉。”
不语:“没磕头,不算。”
刘氏心一横,邦邦磕了三个响头,看向不语,“可以了吗?”
“当然可以了,您快起来吧。”不语笑得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