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日后,广宗城。
“参事,参事,快回营里看看吧,刘爷回来了!”王白在门外嚷道:“他还带回来一百多匹马呢!”
“刘叔?”齐润心中一惊,几乎大半年没有此人的音讯了,此时他竟突然回来了。
“快,给我备马。”齐润大喜过望,连忙推门而出,跟着王白往马厩走去,可在经过一个房门前时,那放在门口的罐子却深深刺痛了齐润的心房,他不由的停住了脚步。
“参事,走啊。”王白步快,很快便走出了长廊,回头见齐润在后面站住了脚,不由催促道。
“哦,你先去备马,我一会就到。”齐润冲他摆了摆手,望着罐子发呆。
王白看了齐润一眼,心里明白了几分,点了下头先走了。
罐子是齐润昨天放在这里的,罐子上盖着一个碗,里面是他昨天做的十几串糖葫芦,罐子静静的坐在那里,好像未曾被人动过,只是罐子边上多了一串钥匙,齐润看着那串钥匙,感觉心头一阵揪紧发凉,连呼吸都开始变的很艰难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嘴角翘起来,然后在门口像傻子一样演了起来。
“菡儿,你好啊,糖葫芦怎么不吃了?是不是上次吃太多牙倒了?哈哈,酸的东西再好吃也不能多吃的。”
“菡儿,我知道是我不对,你原谅我吧。”
“菡儿,你也知道阿荷,额,管师姐,她……”
“菡儿,我一直很想你……”
齐润演了一会,定了定心,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推门。
推不动。
齐润这才发现了门上的锁,他缩回了手,在门口愣了会,继而摇了摇头笑了。
“我他妈还真是渣啊……”
齐润苦笑着去脖颈处掏,然后颤抖着捏住了那根红线,他把那线小心翼翼的从头上摘下,红绳的尽头还坠着那个黑质白花的小卵石,他把那石头捧在手心,看了又看,想了又想,最终在第一滴泪珠滚下的时候把它胡乱的挂在了门把手上,然后像条狗一样颓唐的逃走了。
……………………
“参事,知道刘爷回来,您这么激动么?”王白骑着马,跟在齐润的马侧:“怎么还掉眼泪了。”
“哦。”齐润用无名指擦拭了一下眼角,干干的笑了一声:“是很久没见了。”
“刘叔这些日子去哪了?”齐润问王白,然后又笑了:“嗨,我真蠢,他又说不了话……”
“参事。”王白打断了齐润,拱手回道:“刘叔是回涿郡老家去了,还从当地的马贩子手里买了一百多匹好马,调养熟了之后就往广宗赶,可巧官军把广宗围了,他回不来,就在附近的林子里藏着,这不,官军刚一撤围,刘叔就立刻回咱营里来了。”
齐润恍然大悟,这下之前刘五不告而别还有那失踪了的几十金的悬案一下子就解开了。
“原来如此……,唉,不是,刘叔开口说话了?”齐润惊讶道:“你怎么知道这么详细?”
“想什么呢参事,跟刘叔一块回来的还有一个小伙和一个老婆子,这些都是他们说的。”
“老婆子?”齐润睁大了眼“不会是……”
“嘿嘿,不是,我们一开始有猜是刘叔媳妇和儿子的,可年龄对不上,有猜是刘叔姐姐和侄子的,还有猜是刘叔母亲和弟弟的。”王白笑着道:“参事,您猜……”
“那老婆子是刘叔朋友的妻子,他们一起围过猎。”齐润笑笑道:“那小伙我就不认得了。”
“诶?参事,您认识那婆子?”
“哈哈,认识的。”齐润笑了,那是他穿越到这个时代来遇到的第一个人。
确切的说一老一小两个人。
齐润眼神黯淡了些,但旋即又闪烁起来:“快走,我等不及要见他们了。”他拍了拍浮云的脖子,夹紧了马腹,浮云会意的开始加速。
“唉,参事你慢点,我这马骑的还不熟啊。”
王白看着齐润的背影渐渐远去,连忙伏在鞍上,抱住马脖子,催动马匹追了上去。
两人很快回到了营中,齐润远远的就看到刘五站在营门口,他穿着一件粗布短衫,腰间扎着一条麻绳,下身一条麻裤,脚上蹬着一双草鞋,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他背着手,腰板挺直,整个人像一根标枪一样立在那里。
他早就在这里等着齐润了。
齐润赶紧朝他挥了挥手,刘五也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然后快步迎了上来。
“刘叔!”齐润翻身下马,笑着迎了上去,到了刘五面前,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他。
“刘叔,你可回来了!你跑哪去了?也不说一声就走!”齐润说着说着,竟带了点哭腔。
刘五被齐润抱着,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他双手不停的拍打着齐润的肩膀和后背,情绪也有些激动。
“恩公……真的是您。”
就在齐润和刘五相拥的时候,营门里又走出个老妇人来,她穿着一件灰色麻布衫,头上挽着一个发髻,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老婆子已经不再是丐婆打扮了,虽然还是那么瘦。
“阿婆……”饶是之前已经猜到了是她,但真切的再见到老婆子后,齐润还是控制不住的唏嘘起来。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参事,咱们进营再叙。”王白牵着马,走上前来说道。
齐润点了点头,四人一起走入营中,打眼一看,这营里可热闹的很,一百多匹马驯服的立在操场上,马上则歪歪扭扭的坐着些齐营的士兵。
“上身要坐正,腿要放松,自然垂下,不要用力夹马腹,握好缰绳。”
一个生面孔的少年正坐在马上对这些军士讲解要领。
“这位是?”齐润看着陌生的少年向老婆子问道。
老婆子正要介绍,那小伙却眼尖,当即跳下马来跑到齐润面前一揖到底说道:“拜见齐大哥,俺是苏爷手下管事之子王则,奉父命随刘叔来广宗投奔您的。”
‘王大叔的儿子?’齐润眉头微挑,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身材瘦削,但精神抖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上去很机敏的样子。
齐润忙将他扶正,笑着说道:“快起来吧,这些马都是你驯的?”齐润看着那一匹匹俯首帖耳默默静立的马欣喜若狂,他深知要把一匹普通的马训练成如此可堪驱驰的战马要花费多少心血和功夫。
王则站直了身,自豪的点了点头,说道:“不全是,但也差不多,不瞒齐大哥,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马术,对驯马也有些心得。刘叔回乡买马,父亲指派我帮忙挑选,虽然刘叔不能说话,但我一看就知道他想要的是战马,然后我就可着战马的标准选马,选好后又顺便帮忙驯了驯。”
“哈哈哈,好样的!”齐润听了,不禁对王则刮目相看,他拍了拍王则的肩膀,赞道:“王则兄弟,你这次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王则憨厚的挠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齐润又看了看操场上那些正在学习骑马的士兵们,想到就在大半年前,他还曾为奢想拥有一支骑兵部队而自嘲贪心,现在这不就有了吗!
他心情大好雀跃不已,对王则说道:“王则,我令你为这支骑兵队的总教习,给刘叔做副手,你一定要好好训练他们,争取早日形成战力!”
“唯!”王则抱拳执礼慨然应声,齐润正要再勉励他几句,忽而营门外传来一阵急催的马蹄声,紧接着卞喜飞也似的闯进营来。
“报!齐参事!马方主有紧急军情请您即刻回广宗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