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婢女小曼小心地往曹令仪肿胀红紫的脸上涂抹药膏，愤愤不平，“司正司这群人，就是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见皇后娘娘被禁足，便敢拿了祁美人的银子，对娘娘下毒手。”
曹令仪垂下眼，“是我让她拿了短处。”
长眼一合，承乾宫门口那两个侍卫，便再度浮现在眼前。
曹令仪微挑起眼皮，眼神多了几分警惕，“你去找宫里的族人打听打听，承乾宫门口的侍卫，是何来路？”
“是、”
“对了小主，今晨冷宫那边传来话，说赵氏，想要见您。”
“是吗？”曹令仪斜挑起唇，眼神露几分讳莫如深的寒光。
连州，赵为礼搀扶着苏静娴上马车。
苏二林看着妹妹，嗔怪道，“赵大人明早要上朝，难不成你还能跟着去不成？急着奔波，也不怕孩子生半道。”
苏二林这人糙。
赵为礼是个读书人，听见了这些忍不住垂眼。
苏静娴嗔道，“哥哥，我赶着回去，总好比一直住在娘家强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被人赶出家门了呢！”
苏二林满脸不情愿地送走了妹妹。
夜色正浓，赵为礼下马车方便回来，将苏静娴环进怀里，柔声安慰，“幺娘再坚持一下，再有一个时辰，就到京了。”
“嗯、”苏静娴困得睁不开眼皮，“哗啦”一声，一股液体缓缓流出。
赵为礼轻笑一声，“都说了幺娘该去方便了。”
苏静娴一脸惊恐，“郎君，好像是羊水破了。”
马车里并无尿骚味儿。
赵为礼一慌，“赵四六，速速回京，告知府里，再去请稳婆和郎中来。”
“是、”
苏静娴嗔道，“我不要在这荒郊野外生，这荒郊野外的，若是有什么豺狼虎豹闻着血腥味儿来了，那我和孩子，就一起命丧黄泉了。”
赵为礼将女人的衣服一层一层脱下，铺在女人身下，将身上的披风脱下盖在女人身上，一系列动作稳如大山。
赵为礼要掀开看个究竟。
被苏静娴拒绝，“郎君若是看了，我便连女人最后一点体面都没有了，那我还不如被野狼叼走算了。”
赵为礼抬高嗓门，粗旷的声音在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这样任性！”
苏静娴偏偏是个任性执拗的。
将肚子护好，头扔到一旁去，不再看向男人。
赵为礼叹了口气，将女人夹着肉肉的手扯过来，柔和地解释，“好了，幺娘不要和我置气了好不好？我就是着急，担心幺娘，若是误了时辰，幺娘会有危险的。”
苏静娴不理睬。
马车行驶速度已经很慢了，不敢颠簸，怕苏静娴不适。
“幺娘，”赵为礼凑近拿唇碰了碰女人白得发光的脸颊，“幺娘，我错了幺娘。”
“娘子，我的好娘子，都是我的错，明知道娘子身子不方便还急着赶回来上朝，都是我的错，没有细心照顾好幺娘，从连州出来，也不知道随行带个稳婆。”
苏静娴眼泪汪汪地转过头，“好疼、”
担惊受怕涌上心头，“我感觉他马上就要出来了，怎么办啊夫君～”
赵为礼吻了吻女人的眉心，“娘子别怕，我在呢。”顺道在女人耳畔留了句，“还是听娘子叫这声夫君好听。”
苏静娴破涕为笑，一瞬即逝，肚子传来的疼痛感挤出喉咙，“疼、好疼、”
赵为礼将油灯挪近，从箱子里翻出镶金边的剪子。
男人长呼一口气，头趴在下面看。
“娘子别怕，先吃些糕点，应该还要些时候。”赵为礼将食盒里的糕点喂给女人吃，苏静娴吃着，还是忍不住呜咽落泪，“可是好疼， 他好像真的要出来了，他一直在往下坠。”
男人从苏静娴的箱子里找出条兔毛毯子，将女人严丝合缝地围住。
将耳朵贴近肚子听动静，摸着苏静娴的肚子找孩子的踪迹，“这儿呢，他的头在这儿呢。”
苏静娴哭喊着道，“他的头万一很大，那我怎么生啊！”
赵为礼安慰道，“刚出生的孩子头都小，我那两个儿子，哪个头也不大。”
殊不知恰好触及到苏静娴的怒点，苏静娴顿时变了脸，“是是是，郎君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也不缺我生的这一个，若是孩子没生下来我死了，郎君再纳几个妾，有许多人给郎君传宗接代。”
“娘子，你看看你，净说胡话，这个时候要省着力气，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苏静娴剜了男人一眼，抚着肚子，承受着阵阵强烈的疼痛，“啊呼、”
赵四六的马蹄声传来，“少爷，稳婆找来了，府里也已吩咐过，还有一炷香的工夫便要到京城了。”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让她上来。”
稳婆麻利地掀开查看，“估摸着还要一个时辰才能生。”
“还要一个时辰？”苏静娴满脸痛苦，倒在男人怀里诉苦，“怎么还要一个时辰？他是打算疼死他娘吗？疼、”
赵为礼捏着干布，轻柔地擦拭掉女人脸上混杂的汗珠和泪水，“娘子乖，我陪娘子熬一熬，熬一熬就过去了。”
厢房里，赵为礼一个劲儿地往苏静娴嘴里塞东西吃，点心包子，面条鸡汤，全喂了个遍。
“我不想再吃了。”
“娘子听话，吃饱了才有力气生。”
丑时已过，苏静娴痛苦呻吟，赵为礼跪坐在地，在旁陪着。
稳婆激动地喊，“看到孩子的头了！”
苏静娴疼到忘了欢喜，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紧嘴边的干布使力气。
“娘子一定会好好地生下孩子，以后我一直陪着娘子，一直陪着娘子。”
赵为礼眼角挂着泪花，嘴里反复念叨。
“再使劲儿，再使劲儿！”
苏静娴死死抓着身下的布料，将双眼挤得只剩一条缝儿，鼻腔中四散的血腥味落在心间，“啊呼～”
婴儿的啼哭声伴着日出而来。
“恭喜三少爷，是个小少爷。”
苏静娴的头发丝处处挂着汗珠，赵为礼迅速将孩子抱过来，让苏静娴看看，“长得这么白，一看便知道是随了娘子。”
苏静娴如释重负地笑笑。
今日的朝堂格外热闹，陈卓璟的一道旨意，天下皆知，姜氏的人明显更得意了，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崔国公顶着一张愁眉不展的脸，上朝。
“六部大察，进展如何了？”
吏部尚书曹廉格站出来，“回陛下，礼部已察完，名单已备好。”
“呈上来。”
赫然在册的，礼部郎中崔胜。
这崔胜本是崔仁良的远房亲戚，苦读多年，科考上来，拜了崔氏的门阀，才进的礼部，却不想才两年不到，就攀上了礼部侍郎赵洺强，跟着他吃朝廷的油水。
“崔胜何在？”
好歹也是个五品。
“微臣在。”
崔胜颤抖着下半身，垂着头，东窗事发，听凭发落。
陈卓璟冷下眼神，“崔国公，这崔胜，朕记得是你的远房亲戚，也是你向朕上的折子，举荐他进礼部。”
“是、”崔仁良不慌不忙地应着。
“常言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这崔胜最初也是个忠孝之辈，经不起金银的诱惑，早已成了个利欲熏心，谄媚求存的奸佞之辈。”
“请陛下莫要姑息往日情意咳咳咳，”崔仁良身材不似文人那般瘦弱，常年带兵作战，魁梧健壮，但也落下不少旧疾，“查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