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虞知节对面的男人穿着一身麒麟服,剑眉星目,挺鼻薄唇,生的不俗,但一张脸上满是冷意,辨不出情绪。
虞溪晚认得他。
这人便是鹿家的嫡子,大理寺少卿——鹿云松。
他们两人一个在大理寺任职,一个在太府寺任职,平日很少交际,要不是他姓鹿,虞溪晚还真不一定能记得他。
想到鹿家,虞溪晚就想起了在牢房中受到的屈辱,如果不是他现在身上痛的厉害,六感缥缈,定是要上前与人说道说道。
那方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虞知节露出了一个可以称得上温柔的笑容,他人生的清冷,这一笑,雪化春来,好看极了。
可惜看不清鹿云松的表情,不过不看也知道,必定是高兴,这两人一个装模作样,一个克己守礼,相见之时必定惺惺相惜,长安城才能流露出鹿家与虞家要握手言和的消息。
虞溪晚看了几眼就收回了视线,慢吞吞的走向马车。
他等了没多久,虞知节就回来了,没看他,冷声对外说了句:“出发。”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虞知节对他说了今天第二句话:“父亲有意和鹿家交好,今日的事你做的有些过了。”
虞溪晚掀起单薄的眼皮,乜了他一眼,没接话。
他现在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痛的,全凭一口气撑着,要不是不放心虞知节,早就该昏死过去。更何况今日是那狱卒想杀他在先,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见他不答,虞知节好看的眉眼皱了起来,声音带着怒气:“虞溪晚,我在跟你说话,你的礼仪都还给了先生不成?”
虞溪晚有点想笑,他这个大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高岭之花的模样,在他面前又成了一个极易动怒的人,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也能把自己气到。
虞溪晚偏了偏脑袋,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虞知节的视野下,似笑非笑:“......大哥没尝过阎王闩是什么滋味吧,你弟弟我差点就死了,你说我做的过了?若非我今日身体不适,他鹿家别想好过。”
“你...”虞知节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言道:“今日也就罢了,日后莫要再寻鹿家的麻烦。”
虞溪晚轻啧了一声,并未记在心里。
按道理来说,他已经做了退步,虞知节也该退一步才是,但虞知节不知抽什么风,非要他给个承诺。
虞知节神色晦暗:“现下鹿家与虞家正是关键时期,你若是不做出承诺,今日我不能带你回府。”
虞溪晚已经没有力气答话了,他靠着车壁,神色恹恹:“大哥和鹿家嫡子关系倒是不错,就是不知父亲知不知道。”
“现在在说你,你往我身上扯什么?”虞知节冷眼看着他:“我与鹿云松交好,也是父亲的意思。”
“是吗?”虞溪晚缓缓吐了口浊气,视线落在虞知节眼睛上:“其实你装的一点儿也不像,你的眼睛会说话,它说你很厌烦我,如果不是因为我还有用,你早就把我杀了...”
“虞溪晚!!”
“它还说你喜欢鹿云松。”虞溪晚丝毫不在乎他的恼怒,尾音语调上扬:“有情人那种喜欢。”
“闭嘴!!”掩藏在心底的想法被最不待见的人戳破,虞知节怒不可遏,一把揪住虞溪晚的衣领,恶狠狠的训斥:“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猜测我的想法?”
“...咳咳...”
若说刚才有五分猜测,那么现在就有九分肯定。收紧的衣襟扯得脑袋又开始撕裂般的疼痛,虞溪晚吸了一口气:“大哥这是终于忍不住要杀了我吗?”
虞知节的眼睛眯起,轻轻歪了下头,他生得这样清冷,有一种无法比拟的无辜,但你要是以为他是无辜的,那么你就真的完了。
他用一种森然的语气:“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虞溪晚微笑:“看来大哥早就做好打算了。”
虞知节松开了手,脸上浮现出嫌恶的神情。
这个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厌烦,尤其是讨好卖乖的时候,总是故意露出看穿一切的眼神,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
“你就是学不会掩藏锋芒。”虞知节道。
虞溪晚牵了牵唇角。
他摩挲着指骨,半边脑袋痛的厉害。现在的情况,他不得不思虑,虞知节已经起了杀心,而他连像个正常人一样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在大理寺牢房的时候,他昏迷了很长一段时间,现在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虞知节想杀他,还是虞家那位。
就在虞溪晚思考的时候,马车缓缓的停住了,外面的侍卫低声道:“公子,到了。”
虞知节率先下了马车,留给了虞溪晚一个讥诮的眼神。
虞溪晚不想下去,但虞知节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侍卫掀开车帘,暗含威胁的眼神落在虞溪晚身上:“二公子,请下来。”
虞溪晚慢腾腾的移下马车,才发现这里四面环山,唯有前方有一处悬崖垂下,是个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虞知节站在悬崖口,就那么冷冷的看着他。
“大哥这么心急,就不怕父亲问责吗?”虞溪晚在离他三米处站定,露出一个微笑。
他暗暗的打量着四周的景色,试图找出一条生路来。
“别看了,今日我把你叫来,就不可能让你活着回去。”虞知节嗓音平静,好似要杀人的不是他一样。
虞溪晚后退半步,十分不解:“就因为我说你喜欢鹿云松,你就要杀了我?”
虞知节视线落在他身上,突然笑了一下。
虞溪晚岿然不动,看上去十分镇静,实际上头皮瞬间麻了半边,不待他说话,就感觉后脑勺一到重力袭来,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侍卫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询问虞知节:“公子,直接推下去吗?”
虞知节摆了摆手。
侍卫抓住虞溪晚的手,将人一路拖到悬崖口,像是丢垃圾一样往下一扔,深不见底的悬崖,竟连个回声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