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个警察全副武装地出现在胡来安的家中,逼得胡宝君跳窗而出的事情只发生在一瞬间。
可这一瞬间对胡来安来说,格外难熬、也格外漫长。
他稀松如戈壁滩的头发,如今更是寸草不生,一颗心直直地坠入不知名的谷底。
“他杀了四个人啊!”胡来安的喉咙像是被砂纸狠狠磨过,干涩地挤出这几个字,这还仅仅是他所知晓的。
那些他不知道的隐藏在黑暗角落里、不为人知的血腥,又该有多少呢?
一想到儿子胡宝君为了争抢那所谓的地盘,双手或许沾满了鲜血,他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酸涩的胃液直往上涌。
他教书育人半辈子如今却教出一个杀人索命的恶鬼,他哪还有脸见人啊!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原本寄予厚望的儿子,那个曾经坐在电话亭里,对着话筒轻言细语、礼貌有加的话务员,怎么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他从部队退役还能有幸分一个话务员的工作,已经是得天之幸了。
平淡、安稳的过活不好吗?他曾无数次幻想,儿子能这般娶妻生子,过完平凡却幸福的一生,可如今,一切都化为了泡影,被现实狠狠碾碎。
胡来安失魂落魄地伫立在原地,手中的五九式手枪掉落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空洞而迷茫的目光恍惚间,扫到了地上那张从勒索信件中掉落的报纸剪片,那一瞬间,他的呼吸猛地停滞,瞳孔急剧收缩。
剪片上,四个冰冷的尸体被刻意摆弄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死”字。那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干涸。
今早老程跟自己分享这桩凶杀案时,曾信誓旦旦地同他讲“杀完人、再四散肢解,向世人散播恐惧,这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做到的,他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可怕的团队。
从作案手法的残忍手法来看,凶手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向社会展示自己的“能力”和“胆量”。
再加上前阵子,公安机关对黑恶势力的扫荡,这出恶性挑衅事件完全是黑恶势力,为了表现对法律和社会秩序的蔑视而搞出的残忍虐杀!
很难相信这是新社会的人民能干出的事情,我们人民教师对学生对生命层面的教育、道德方面的能力还要有所加强。
我们教出来的学生绝对不能视法律为泡沫,视生命为无物。”
当时他听着这番话频频点头,但此刻脑海中老程的话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直直地刺进他的胸膛,让他连逃避的勇气都没有。
惊惧懊悔之下,他顺着儿子曾经教过他的方法,将桌子上的子弹一一装回弹匣,拉动套筒,将一发子弹从弹匣推入弹膛。
哀莫大于心死的他右手缓缓地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心脏,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
“砰”的一声,一枚花生米般大小的子弹瞬间穿破了胡来安家的《细雨育新苗》的教育挂画。
锐利的子弹从画中两小儿对头看书的发间钻过,在新建的青砖墙上留下一个不大的坑印。
徐凤绰及时拉住了被后座力震得跌倒在地上的胡来安,黑黝黝的枪口被徐凤绰及时移向墙壁,才避免了一场惨案的发生。
“你不该救我的,小同志!我如今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跌坐地上的胡来安不明所以地问,他如今是真的找不到活下去的答案。
“你死了,才是什么意义都没有!”徐凤绰从口袋中掏出来透明的聚乙烯袋子,装起定罪物证——五九式手枪,编号121-64—8216。
隔着透明的袋子,徐凤绰都能看出它的磨损严重。
这是六四年浏阳枪弹厂生产的常规手枪,按照规定像这样年限超过十年的枪支,严重影响其性能与安全。
根据内部资料来看胡宝君于1972年航空兵师部队退伍,这支配枪的摧毁记录为同年三月十五号。
这样看来胡宝君除了谋杀与扰乱市场秩序,倒买倒卖等罪名以外,还要再加一条蓄意伪造枪支记录,私藏军火。
种种罪名之下,徐凤绰很难想象胡宝君的后台该怎么保他。
能使话务员变成黑市老大的能量究竟有多强,他会把胡宝君变成弃子吗?种种疑问不得而知。
“我儿子会这么样?他还能留一个全尸吗?”自杀失败的胡来安已经没了再次举枪的勇气。
他看着手枪被装进了一个透明袋子,那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奇材料。
手枪连同袋子一块被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他家顺手救了他一命的俊美男人,装到做工精湛的黑色皮箱内锁了起来。
他一身光亮的皮质大衣,摸不出质地,但他跟在警察后面而来,似乎知道很多的样子。
眼下束手无策的胡来安,找回了一个做父亲的立场。
不分缘由地保护自己的孩子,理智上他明白儿子犯的错误理应枪毙,但他不免为胡宝君的身后名发愁。
他委实不想去乱葬岗东捡一块胡宝君的大腿,西捡一块胡宝军的小臂。
他想为儿子争取一个火化的机会,最起码他要他儿子完完整整的走。
“鉴于他曾在部队服役,有过特殊贡献。最高人民法院很有可能把他移交军事法庭进行处理。
数罪并罚下,很难抉择他将以什么罪名进行最终判决,所以这不好说。”
背光而立的徐凤绰不看好,一整支全副武装只为了抓捕胡宝君而出动的警察队伍。
有可能抓到身手了得的胡宝君,人还是太少了,或许两面夹击才有可能。
他总觉得这次的抓捕活动过于顺利了,内应不到五天便套出了黑市胡老大的真名、地址。
三小队极其顺利地在其家附近布下来天罗地网,让他插翅难飞。
但还是出现了七货仓小学附近的恶性挑衅案件,受害者四人目前身份不明。
具内应回复,这是胡宝君为了维持黑市秩序所做出的震慑。
他想制止时,惨案已经发生。关于后续的处理尸体也是胡宝君一拍定案的,他还特意把四个人中那个领头的刀疤脸拖了过来,组成了字。
徐天磊觉得这里面处处透露着问题,他本能的发觉不对,但所有的结果都在告诉他,他只是想多了。
迫切需要这个案子立足的徐凤绰,顾不得种种未解决的疑问,他必须抓到胡宝君将他绳之以法,完成郑源交代的任务。
只是偶然在桌角边发现的勒索信,却不得不让他再次慎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