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屿司回头,望向章凝枝,满是询问的意味。
章凝枝回过神,这才想起家里还在装修这事,略有些尴尬,但做母亲的哪能在儿子面前低头!
“这不是听何太太说,疏月喜欢在二楼弹琴嘛,她的琴房要有一个大露台,这样能在休息的时候端着咖啡一边喝一边看风景。”
她先告状,提前把谢屿司的路堵死:“你自己娶老婆,自己什么都弄不明白,我帮你都做好了,你那什么表情?”
而后,章凝枝又故作失落,幽幽叹了口气:“咱们这的风景肯定不能跟太平山比,但该有的露台总得给人家啊。”
她又指了指那栋只有雏形的洋房,好心安抚道:“妈妈找人设计过的,疏月在港岛长大,只怕住不惯中式古典建筑,我按清代洋楼风格修的,既不影响谢园整体形象,又能让疏月住得舒服点。”
难得说了这么多,谢屿司没有不耐烦。
章凝枝心里稍安,得寸进尺道:“你那屋子我也找人收拾了,你那都是什么破家具啊,住进去跟住在博物馆有什么区别,别把人家疏月吓到了。”
东苑是谢屿司从小住到大的住所,内里家具都是谢家老太爷在他出生那年亲自选定的,据说都是从全国各地搜罗来的宝物,又都是龙大师亲自开过光的,颇有灵性。
不说别的,单是他那整套金丝楠木的书柜和拔步床,就算放进博物馆也算国家级的宝物。
“您扔了?”他问得轻描淡写。
“怎么可能,我给放地库了。哦对了,你有空跟我一起去地库选一下,看看疏月喜欢什么,何家喜欢什么。”
谢屿司不置可否地道:“我去不去您不都有自己的主意?您决定吧!”
他不再等章凝枝说话,转身朝自己卧室走去。
卧室内已被整体翻新过了,虽然外墙仍然保持着古典中式风格,但内里却是非常现代的装修。
极简现代风的设计,全套的智能家居,巨大的双人自动升降床,就连浴缸都带有按摩功能……
这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影子。
细细回想,好像何公馆确实是这样的风格。
他捏了捏眉骨,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是一个极其念旧的人,那些家具陪了他近三十年,陡然被换,情绪十分复杂。
可这确实是何疏月会喜欢的风格吧。
人总要学着习惯新鲜事物的。
那口气又被他呼了出来,下一秒,脸上再无半分不舍的神情。
*
放下手机,反正已经迟到了,何疏月干脆给老师发了信息,下午再去琴房。
她走到衣帽间,最内侧两个衣柜被她打开,一层一层,全都是一个一个的礼品盒。
当时谢屿司让人把那些高定礼服拿回加列山道的小洋房时,佣人不知道该怎么分类,只好暂时垒在衣柜里。
后来何疏月琢磨着要把这些礼服还给谢屿司,也就没打开。
足有三四十个礼盒。
从她十六岁起,冯千颜每年都会送她两三套高定礼服,可攒了这么多年,还没谢屿司随便一次送得多……
她随便抽出一盒,里面是一件淡粉色的平肩礼服,和这个类似的款型,她前年求了冯千颜好几天才答应。
何疏月陷入了沉思。要是答应结婚的事,这些礼服还要送回去吗?
她莫名想起谢屿司说,嫁给他会有好多好多的衣服和包包,似乎确实如此,好像也是一个优点。
反正还有一周的时间,她慢慢在思考清楚好了。
她把礼盒放回衣柜,刚走出衣帽间,唐姨上了楼:“小姐,谢先生派了律师过来。”
何疏月略感惊讶,律师?
她对这个职业十分敏感,她自小就看着冯千颜和各种罪犯打交道,她下意识觉得是出了什么事。
唐姨看她面色不好,忙解释:“不是大律师,是事务律师。是谢先生派来处理房产的。”
在港岛,一般只有大律师才能处理刑事案件。
何疏月这才长舒一口气。
一楼大厅内,两名黑色西装,手提公文包的中年男子坐在沙发里,由康叔招呼着,正在喝咖啡。
见何疏月下了楼,两位律师立刻站起身,略整理衣角。
“你好,何女士,我们是谢先生委派的律师,关于您现在居住的这栋房子和京北三环壹号院的公寓以及鹏城、沪市四处房产,我们将从今天开始,全权为您代理过户相关手续。”
那俩人微微躬身,公务性地展开一摞文件和几张照片,跟何疏月耐心解释来意。
何疏月虽感诧异,但也明白谢屿司为什么这样做。
只是她没有责备过他,更何况他们也没有签署违约赔偿协议,那房子也只是期满一年后的奖品,现在这样的情况,又怎么能拿他的房子呢?
而且加列山道的小洋房和京北壹号院的公寓倒是他之前提起过的,可沪市和鹏城的那两处房子又是怎么回事?
她没弄明白之前,决不能冒然接受。
“稍等,我得问一下他。”何疏月拿出手机。
至于这个他是谁,不消说,几人全都明白。
何疏月有些不好意思当着众人面给谢屿司打电话,她跑到二楼,关上房门,这才拨号。
电话那边,谢屿司就像守在电话旁边一样,一秒就接通了。
“怎么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充满磁性。
“谢屿司,你怎么……突然要把房子给我……”
电话那头的男人轻轻一笑:“他们到了?速度还挺快。怎么样,看过照片了吗?这几个地方的房子喜欢吗?”
光是看照片,何疏月也知道那些房子价值不菲。
别的不说,单是她现在住着的加列山道小洋房,挂牌价就在五亿。
“谢屿司,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喜不喜欢我也不能白拿你东西……你收回去。”
上一秒她还觉得谢屿司温柔体贴,送来的衣服都很满意,可是这个男人一旦展示强势的一面,又充满压迫感。
何疏月自己也矛盾不已。
男人抿唇:“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我送给我未婚妻几套房子,怎么算是白拿呢?”
何疏月扯着下唇一点唇肉,眉头微微发紧:“谢屿司你……”
她顿了顿,颇为无奈,又道:“你怎么强迫人!不是说好了,让我自己考虑吗?”
隔着几千公里,俩人陷入诡异的寂静当中,听筒里,除了一丝丝的电流声,再无其他。
好一会,谢屿司才道:“你不……”
一开口竟然卡了壳。
饶是像谢屿司这样,在谈判桌上一往无前的男人,也有无话辩驳的一天。
他苦笑一下,柔声道:“不好意思,是我没顾及你的感受,是我越界了。”
电话那头的男人忽然很想抽一支烟,但伸手摸进口袋,一无所获。
几秒之后,他的声音又恢复严肃:“朝朝,在你考虑好之前,我不会再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