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司机自然是有责任的。
谢家从来没有聘请过专门的司机,全都是保镖兼任的。按常理,无论何疏月和谢今歌如何吩咐,他的职责就应该保护两位主人的安全。
哪怕隔得远些,不影响她们交流,不被她们看见,也必须知道她们的下落。
那司机这会看见谢屿司面色铁青,双腿抖得跟筛糠一样,一米九五的个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几近崩溃:“屿董,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失职,是我该死!我当时就想着她们只是去商场逛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就没敢跟太紧,没想到……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谢屿司冷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
那人跪在地上,只看得见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每一处皮革的纹理都在折射着冷峻的光,每一道光就像利剑,直直刺向他的心脏。
谢屿司是真的动怒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跟随谢屿司的时间越久,便越知道他的涵养有多好。
对人说话温声细语,谦和有礼,永远是一副磊落君子的模样,正因为如此,倒叫他们忘了,这是一位手掌无数人生死前途的商界巨擘,翻云覆雨不过一念之间。
哪怕没有犯错,只是一道随行而来的保镖,又或者是商场的工作人员,此刻也是大气都不敢出。
谢屿司越是不发一语,他们越是胆战心惊。
这滋味,简直如伴君如伴虎。
一直跟在谢屿司身后的康叔,看停车场四周所有人都瑟瑟发抖的样子,他心里也没底。
伺候这个谢家大少爷,哪怕他偶尔开开玩笑,他也从不动气。
但这世上又有谁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呢?
只是没伤及核心底线而已。
他讪讪上前,谨慎开口:“少爷,不如先让他们将功抵过,让他们去找太太和小姐,后面的事,等人找回来了再说?”
谢屿司漆如深潭的黑眸自始至终盯着跪倒在地的司机,一动不动。
空气几近凝固,静默良久。
忽然,那双牛津皮鞋沉甸甸的踏在车库胶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只是这声音似乎正一点一点离他而去。
那司机抬眸,只看见男人的脊背挺得笔直,却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寒意,转身之后,消失在电梯间的转角里。
他这才重重吸了一口气,人瘫软在地上。
康叔看谢屿司离开了,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
但谢屿司没有当众发作,不代表他就此作罢。
他往前两步,走到那司机跟前,只是每一步都带着十足的气势,好似要把地面踏出几个坑来。
“平时偶尔偷懒,叫我撞见了,训斥一二还不服气!”他冷哼一声,锐利地目光像要把他刺穿:“你最好默默祈祷,太太和四小姐平安无事!”
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
*
后海酒吧。
桌上那两杯鸡尾酒已经见底了。
谢今歌倒还好,还是精神奕奕的,何疏月却有些迷糊了。
她撑着脑袋,想伸手去拿放在谢今歌那边的手机,才一把手伸过去,谢今歌便把手机挪得更远了一些。
“你想干嘛?”谢今歌如临大敌一般,把手机放在自己面前,瞪着何疏月。
“我……我……”何疏月摇了摇脑袋,似乎清醒了一点:“我想给……给我……老公打……打电话……”
谢今歌看她眼神迷离的样子,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笑了起来:“疏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她伸手,在何疏月面颊上捏了捏,笑道:“要不是你嫁给我哥了,我都想让你嫁给我。”
何疏月被这话激得清醒了一点,梗着脖子往后推,抗拒道:“不行的……我要……我要嫁……嫁给……谢屿司……”
谢今歌点头:“是的,是的,嫁给谢屿司。那你不生他的气了?不吃醋了?”
何疏月一听这话,又伸手去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很痛苦:“吃……”
谢今歌哈哈直笑:“那就听我的,别给他打电话,让他急一急,气一气。再说,你这手机只要一开机,你还怕我哥找不到你啊,分分钟给你定位了!”
何疏月直勾勾看着谢今歌,好半天,脑袋重重一点:“好……听你……的……”
谢今歌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这才乖嘛,来亲亲……”
*
奢侈品店。
在谢屿司踏入的一瞬间,二三十名店员立刻放下手里正在招呼的客人和整理的商品,用比开例会还快的速度,迅速集合,整齐如一人一般,毕恭毕敬欠身。
一个小时前,封家大小姐那样在店里大闹一场,他们就知道,谢家这位必然会来的。
他们早已做好面对风暴的准备了。
但看见谢屿司的一刹,他们还是被男人周身实质化的冷意惊得心头一颤。
他的眼神如寒夜孤星,冷冽锐利,不带一丝温度地扫过众人,仅是这一眼,就让店员们感觉周遭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每个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康叔紧跟着谢屿司走了进来,待男人站定,他跟在谢屿司身后,清了清嗓子,扬声问:“不知下午,我家太太是否来过这购物?”
店长年约五十了,谨慎小心地伺候了这些达官贵人二三十年,从来不曾行差踏错过半步。
没想到临到要退休的年纪,却给封家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虎妞搅和出这档子事。
从那几位离开起,店长就知道这一劫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一直忐忑着。
可哪怕做足了思想工作,此刻面对谢屿司,店长后背依然被冷汗湿透。
听到康叔发问,他忙不迭点头哈腰,赔着笑说道:“是的,谢太太下午和谢四小姐一起来的。”
他摆了摆手,让人去仓库赶紧把包好几个包包拿出来:“下午太太看了几款包包,正好我们这里都有现货,不知方不方便送到您的府邸?”
康叔摆手,沉着声音问:“我家太太要买包包,一会自会有人和你对接,我问你,我家太太和四小姐从这出去之后,去了哪里?”
那店长已经做好准备,哪怕他把房子卖了,咬咬牙,亲自掏腰包,也得把这件事先平过去。
可康少明问出来的话,和他预期的完全不一样,他们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吗?
“太太和四小姐?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