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在山川里呼啸扬威,雪雨冰冻-尺厚,人不能行,马不能走,天目山道上茫茫一片昼白,更无人影。
百年罕见冰冻冷,数九寒冬人难熬。在这种要命的天气里,谁要是上归元寺烧香求佛,那一定求的是摔死或冻死,再傻的人也不敢上那归元寺。
可世上偏偏有那不怕死的人,你看那天目山陡峭的小道上,竟有一位蹒跚步伐的老妇人,但见她摇摇晃晃,歪歪倒倒的向归元寺艰难地上行。看着真让人为她担心害怕,倘若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那还得了,不死也必摔残!可她摇晃是摇晃,歪倒是歪倒,却并不曾摔倒过。
她竟是贺雨柔。天寒地冻上天目山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恨?爱与恨,如今的已经她已经麻木了,自己不知道;恐怕就是神通广大的佛祖爷也难知道?
自打昨夜盛小川走后,她再也睡不着了。这个负心的鲍明居然出家去做和尚,这不等于是在她伤痛的心灵上,又狠狠地扎了一刀。欲哭无泪,恍恍惚惚的想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心上天目山归元寺,找到他问个明白,了却这桩孽缘,才能罢休。
但又怕他闻风再次逃走,难寻其踪。稳妥起见,便现蒸现卖,将罗倩倩刚传授的易容术,易容装扮成一位老妇人前往天目山。
越向上行,山路越是崎岖越窄路更滑了,真是山陡路滑人难行!
好在贺雨柔非等闲之人,竟毫不在意,若不是怕被人看出破绽,那是这般走法?现在倒好,不但行走得慢,还得要装模作样的东倒西歪,摇摇晃晃,好不气恼人!
她一边缓慢上行,一边不时的举目四望。但见眼前白茫
茫的山峰一脉,峦叠如波连绵天际有如大海白波向北伸去,这天目山峦峰的雄伟磅礴却令人心胸开阔 。
贺雨柔行至山腰,忽闻吆喝之声,便寻声转过一片松林,见白茫一片中有个八角小亭,敢情是为上山人歇脚而设的小亭子。前面居然有一片百十丈宽的平地,平地上冰冻如一面大镜子,但见那滑不溜丢的地面上,竟有两个小和尚在练功对招。看样子虽是学艺不久,武功平平,却是你来我往的高呼酣斗,甚是精神!
贺雨柔喑忖:“怪不得江湖上都传说天目山归元寺的和尚,种种厉害,今日所见果不其然!” 但见这两个小和尚,冰天冻地,寒风刺骨也不偷闲,仍然刻苦练功。
她轻咳两声,颤栗着走去。那两个和尚闻声收招,不禁骇然!
见老妇人居然在冰雪封山之际,独自上得山来,看她蹒跚的步伐,真叫人不敢相信,她居然走得了那陡滑难行的山道。
可她还是奇迹般的出现在眼前,并活生生的走了过来,这是铁的事实,怎叫人不惊骇?
高高的一个和尚迎了上前,竟面带愠怒,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贺雨柔诧愕道:“怎么了,这归元寺难道是不容香客来上香的荒庙么?我一路走得这么辛苦,岂不是白遭一回罪?……”
也不知是她昨夜未睡着了凉,还是用了什么药?反正她的声音沙哑得变了调,就是最亲近的人也听不出她原来的声音,只是那双眸子明亮得不像是老妇人的眼睛,使人看了就不禁想她年轻时,定然是一位大美人。
高个子和尚忿然道:“施主真会说笑,我们归元寺弟子众多,香火十分的旺盛,那里是什么荒庙?……”和尚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他的庙荒香火断。
贺雨柔声音沙哑的道:“那……小师父怎的不让我上去呢?”“女施主好没道理!……”旁边那矮个子和尚看来性子不好,恶狠狠的又道:“你不看看这冰天冻地,山陡路滑是人走的么?偌大的年纪,也不知道好坏,若是摔断了腿伤了骨,还算是好的,弄不好要摔死人呢!”
高个子和尚反倒和气的道:“要是女施主有个三长二短的,岂不是罪过,女施主还是请回吧,善哉、善哉!”“要我回去也不难!……”贺雨柔笑又道:“我向小师父打听一个事就回转。”
高个子和尚诧然道:“女施主不是来烧香拜佛的吗?”
贺雨柔忙道:“当然是求佛保佑……”“那你不是……”贺雨柔又道:“保佑我找到离家出走的侄儿,还有……”矮和尚像似有些不耐烦,催道:“打听什么事儿,你就快些说出来吧。”
贺雨柔却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道:“小师父,你们归元寺的弟子众多,香火旺盛,我很早就知道的了,仰慕得很!”
只说得两个小和尚高兴起来,相视一笑。
贺雨柔又道:“只因我侄儿想要出家做和尚,我便劝他,要出家必须上天目山归元寺,贵庙的好话我是说了许多许多,可不知他听没听进我的话,又怕他去了别的寺庙,我只有这么一个侄儿,所以才不辞辛劳,冒着风雪上山来看看,他在没在这里,要是不听我的话,没有来这里做和尚?哼!……”
两个小和尚听得动容,矮和尚和悦的道:“女施主说得对极了!我们归元寺名扬天下,要出家得上这般大庙也不枉然,但不知他的俗名叫什么,什么时侯来出家的?”
贺雨柔见他们上当了,心里喑喜。却不显形于色道:“也是你们这般年龄,姓鲍单字明,这鲍明已是出门一个多月了,却渺无音讯,真是急煞老妇!……”
矮和尚却拍掌笑道:“女施主真乃好造化,烧香走对了庙门!……”高个子和尚也跟着充能道:“女施主若是问别人,或许我们可能还不一定知道,若问的是刚来的鲍明嘛,那可是我们归元寺人人皆知的特殊人物呢!”
贺雨柔闻言脸色微变,不禁心里暗怒道:“想不到这厮儿果真的是来出家了!” 嘴里却平静的道:“怎么又说他是人人皆知的特殊人物了,也不过是一普通的农汉而已,有啥稀罕?”
矮和尚抢着道:“啥稀罕?那可是我们主持方丈祖师爷,
亲自下山去收来的关门高徒,并亲手为其剃度为僧,取法名
为悟世。女施主可是烧高香感动了佛祖,才会有这样的好因
果。女施主千万不要小觑了这悟世的法名,那悟字辈可是我
们静虚方丈名下的第一代有道高僧。原先有悟能,悟用、悟
尘,现在倒好,竟加了一个年轻师叔,又格外宽待,让其独
居后山风灵洞修身养性。听师父说,这还是破天荒第一遭呢!
似这般的新鲜人物,我们怎么会不知道,还不够稀罕么?……”
高个子和尚也不甘示弱,忙讨好的道:“女施主的命真
好!有这样能干的侄儿子,年纪轻轻竟做了归元寺的一代高
僧,前途无量!……”
贺雨柔听得有点不耐烦了。沉声问道:“这些话当真?”
这一对宝贝和尚也真可笑得很,大难临头不知不说,竟还在
争着讨好卖乖。矮和尚忙回道:“千真万确,佛祖在上,弟
子怎敢诳言!……”“出家人不打诳语。”
“委曲你们了!……”贺雨柔探得实信,哪里还忍耐得住,一腔怨恨之气全撒在这两个倒霉和尚的身上。当下身如闪电般纤手疾点二人要穴。真是了得!贺雨柔是何等的身手?
二个和尚不说反应,居然连哼一声也不及,便猝然倒地,瞪着一双像似不服气的怒眼,动也不动的躺在地上,显然是中了点穴法,动弹不得。
贺雨柔也算是幼稚厚道之人,还怕他们冻死在冰地,一手横抓一个提进了崖壁的石洞里,拉些稻草盖上,这才飞身直向山顶掠去。她的轻功是何等的了得!虽是陡滑难行,却难不住她,不消片刻便已到了归元寺大庙外。
她望着雄壮的寺庙,已能听见庙内传出的锣磬念经之声,她却不进去,绕过大门向后山一路寻去。
但见后山削壁危崖直插幽谷,谷里雾迷云绕,虽是冰冻昼白,却是云绕雾迷深不见底。寻觅一番,只是不见风灵洞所在,好生后悔没将小和尚问个明白,不然哪会这般费力?
正寻间。忽闻一阵阵脚步声,贺雨柔也不回头,后面传来一声:“阿弥陀佛,女施主请留步!” 她缓缓转过身来,但见来者竟是一群和尚,有二十余人,说话的是一个又高又胖四十来岁的老和尚。老和尚脸上现有明显的惊诧之色,合掌道:“请问女施主,烧香拜佛怎的不进庙门,却到这后山禁地来闲转,也不知拜的哪尊佛,上的是哪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