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萧在三日后回到西藩皇宫。
陈吉祥在朝堂上表现得泰然自若,并没有任何异样,这反倒让他更加忐忑不安。
夜晚,他主动来到陈吉祥的寝殿求见。
不多时,安青走出来,示意让他进去。
华萧迟疑片刻,大步流星地走进寝殿。
巨大的柱子和帷幔间,点点宫灯如星光迷离。
陈吉祥穿着白色寝衣,床榻上铺着白色丝绸床单,她倚靠在枕头上,如同贝壳里的一颗珍珠,在暗夜的宫殿里闪着光。
“你给我下药,让我忘记华玦,然而,我却没有跟你更亲近,是不是很失望?”她缓缓地说。
华萧紧张地站在暗影里,他既没有认错也没有讨饶,他坚信陈吉祥舍不得严厉地处罚他。
陈吉祥叹了口气:“华萧,你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对你若即若离吗?”
他摇摇头。
“因为你从幼年到现在,都在我的记忆中,我不知道在哪一个节点被你打动。
是五岁不会说话的男孩,七岁为我挡住木杖的少年,还是十八岁为我出生入死的男人。”
华萧眼眸闪动,映着泪光:“吉祥,这没有区别。”
“当然有区别,这会混淆我是把你当做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男人。”
陈吉祥沉吟片刻说:“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她从一侧的榻桌上拿起一个茶盏:“华萧,你敢不敢赌一次,让我忘记和你的过往,看我是否能依然爱你。”
华萧身子一震。
“这是我让佐鸣宇给我调的药,我打算试试,我觉得很有趣。”陈吉祥嘴角挑起,眼眸中带着戏谑。
“不要!”华萧冲过来,跪在床榻前,伸着双手:“吉祥,求你,不要!”
“胆小鬼,你这么没有自信吗?”
她看着华萧,将茶盏里的东西一饮而尽。
“吉祥——”
华萧扑到她身上,想去抢夺茶盏,却晚了几分,他懊恼地将拳头砸在床榻上,大声嘶吼,泪水夺眶而出。
陈吉祥将茶盏一丢,摸着他的脸颊说:“这一剂药猛烈,一宿之后就会忘记你,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你可以用任何别的方式!”他抓着陈吉祥肩膀摇晃她,眼中疯狂绝望。
“已经晚了,覆水难收。”
华萧语气凄凉:“你一点也不留恋我吗?”
陈吉祥凝视着他,眼眸渐渐被泪水浸湿:
“阿萧,我总是纠结于对你的情感,这太痛苦了,不如我们一起试试,或许可以再次相爱。”
“我怕……”华萧的浓眉紧紧蹙起,俊美的面容痛苦地扭曲,他紧紧咬着嘴唇,拼命地摇头。
“抱我。”
华萧俯身紧紧拥住她。
这一夜,他把性命交给了陈吉祥,他抱着她,百转千回,万般温存,不舍放手。
直到第一缕晨光从天顶穹隆照到床榻上。
他惊惧地凝视着怀中的女孩,看着她渐渐变得淡漠的神情,他的心在一寸一寸地死去。
他绝望地闭上双眸,将陈吉祥紧紧搂在怀中。
“华萧,这个游戏有趣吗?”
华萧一怔,睁开眼,松开手臂,看着她。
“那只是一杯水。”陈吉祥嘴角一挑,差点笑出声。
“你……”
华萧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眼眸闪动,继而,像得了大赦,泪水夺眶而出。
“不过,这可不是惩罚,我不会这么便宜了你。”陈吉祥冷着脸说。
华萧翻身下床,伏地求饶:“吉祥,你可以任意惩罚我,只要别这样做,什么我都愿意承受!”
陈吉祥趴在枕头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对你,我下不去手。”
他眼眸一转:“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华萧昨天回来后,吴越给他做了报备,无非是些男女床第的恶趣味,他根本不惧怕这些。
他五岁就跟吉祥一起玩,尿裤子都没回避过她,在她面前不存在羞耻感。
“好。”陈吉祥脸色一变,下床披上寝衣,慢慢走出去:“你在这里跪着,不准穿衣服。”
华萧咬了咬嘴唇,深深吸了口气。
不多时,寝殿门口传来脚步声,他转头一看,愣住了。
只见华玦缓步走进来,身后跟着陈吉祥。
华玦穿着束袖月白色绣金蟒袍,这个样式离开京城后他再也没有穿过,如同他一去不复返的身份和地位。
而这却是华萧幼时记忆中最深刻的样子,高大俊逸,威严的父王。
他几乎忘掉了这个样子的华玦,后来记得的,无非是普通白色长衫、甚至是赤身露体,再就是灰色的囚服。
而自己在他面前,一直是一身华丽的帝国元帅服制,他想靠这种气势上的悬殊来消除血脉上的压制。
可是,自己现在赤身裸体跪在地上,他蹙眉低下头,不知道吉祥把他叫来欲意何为。
“华萧,你勾结敌国,给我下毒、诬陷摄政王,罪孽滔天,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他来惩罚你。”
安青走过来,将鞭子放在床边,陈吉祥转身离去,边走边说:“如果他不肯鞭打你,我就将你打入天牢,永不相见。”
华萧惊呆了,他看着陈吉祥离开寝殿,并关上大门,而华玦正默默凝视他。
他舔舔嘴唇,低声祈求:“你打吧。”
华玦轻轻哼了一声:“你认为我会让你留在这里继续害我?”
“那你来干什么?”华萧抬头看着他。
“吉祥非要我来,我压根不想见你。”他沉吟片刻,转身欲走:“你在天牢好自为之吧。”
“别走!”华萧急切地喊住他:“你恨我,就往死里打我泄愤!”
“你以为我是你?图一时泄愤就可以将百姓枭首示众?可以任意惩罚军士?让我当众下跪、裸身鞭打,阉割我?”
华玦侧头看着他,轻蔑地说:“华萧,我从未拿你当过对手,你不配。”
他大踏步向门口走去。
“父王!”
“你这声父王我担待不起。”他既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华萧跪在地上,高声喊道:“我七岁的时候,你把我送到后宫,你从来不敢问我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