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庾危意心里陡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但又不敢再往深了想。
难道是阿鸾怕他因太思念自己,而在战场上分神有闪失?
一定是的,一定是的,出发前一日,阿鸾就说了不要太想她,好好作战,所以阿鸾才不写信,怕他分心。
他如是安慰自己。
接着庾危意行至案几边,拿起笔,在信纸上写下了自己的思念和爱意。
他告诉心上人,今日又胜利,他在战场上时刻想着她,她是他前进的动力。
小将军坐在营帐中,心中满是期待,他想象着爱人的样子,想象着他们重逢的那一刻。
雎儿端着膳食进来时就看到五郎君正伏案执笔,少年郎唇角挂着笑,满眼柔光。
是又在给谢女郎写信吧。
雎儿心中黯然。
她来到幽州这边已有数月了,五郎君还是没有与她同房的苗头,满心都是那个谢女郎,她可如何与女君交代?
雎儿将膳食放置于矮几上,布膳完毕,她方转身迈着莲步往红衣少年那儿去。
少女在庾危意近前站定,柔柔开口:“五郎君,该用膳了。”
庾危意头也没抬,道:“放那儿。”
见此,雎儿轻咬红唇,不甘心又不敢多言,遂立于庾危意身侧,安静为之研磨。
庾危意丝毫不在意,继续笔下的书写,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化作一只灵鸟,连同信件,一起飞到建康,飞到心爱之人身畔,抱着女郎一诉衷情。
雎儿目光落到案上的信纸上,窥见庾危意写下满篇的思念。
“阿鸾,郎君思你如狂。”
“阿鸾,危意此次又打了胜仗!”
“阿鸾可切勿忘了我,乖乖等郎君回来娶你……”
“阿鸾……”
雪白的蚕茧纸上,那一笔一划,龙飞凤舞的字迹都如同利剑般刺痛着雎儿的心。
雎儿再也忍不住了,鼻子一酸,眼眶里逐渐泛起水雾,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的心如刀绞般疼痛。
她陪五郎君来此吃尽苦头,风吹日晒,伙食粗糙,连沐浴都成困难,还要细致照料他,结果他丝毫看不到自己的一片心意……
终于,雎儿再也无法承受这样的痛苦,情绪彻底崩溃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不停流淌,女子细弱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弥漫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思绪被身侧之人打断,庾危意回眸,见雎儿娇柔的面容上挂着两行清泪,庾危意不解,问:“作何哭泣?”
雎儿含泪摇头,声音嘶哑哽咽,“抱歉,是奴婢之错。”
说着,她柔弱地跪伏于地,抬起那白皙娇媚的小脸儿,梨花带雨道:“五郎君,婢子亦是不想打搅您的,可是……可是……”
“怎么了?”庾危意放下手中狼毫。
“呜呜呜……”雎儿跪着移步过去,抱着少年将军的腿,哀哀抽泣:“可是女君来信崔得紧,她询问奴婢可已有身,之前奴婢皆已搪塞过去,然次数多了,奴婢实在不知如何作答……”
庾危意心下复杂,长眉紧蹙,神色犹豫。
雎儿见势立马道:“奴婢知晓五郎君实在忙碌,是奴之过,不该以此烦扰您,都是奴婢不好,没能完成女君交代的任务……”
“你先起来吧。”庾危意叹气,弯身将地上抱着自己腿娇弱哭泣的女子扶起来,“这非你之错,是我自己……”
是他过不去心中的坎,迟迟狠不下心。
若真与雎儿有了实质关系,甚至还有子嗣,那阿鸾知晓后会如何?
肯定会万般难过吧,就如上一次那样,更甚者会弃他而去。
他不敢想。
雎儿就着他的手缓缓起身,顺势扑入他怀中,“五郎君……”
庾危意一时不察,被她抱了满怀,霎时手足无措,他只觉得一股幽香袭来,那是雎儿身上特有的味道,让他心神有些恍惚。
雎儿身姿妙曼,身娇体软,那丰满的胸部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想要推开她,雎儿觉察后两手抱得更紧,庾危意心中暗暗叫苦。
雎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犹豫,在他怀中扭动着玲珑有致的身子,娇声说道:“五郎君,女君说的不无道理……咱们也是时候该……”
庾危意心跳愈发剧烈,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心绪,艰难说道:“雎儿,你莫要如此。”
然而,雎儿却不肯罢休,她抬手轻轻地抚摸着庾危意的脸庞,眼中满是柔情蜜意,一点点吐露自己的心意,“五郎君可知,奴婢倾慕您已久?”
庾危意微愕,意外却又不意外。
雎儿继续诉说情意,“其实自您从战场回建康,奴婢在府中第一次见您,便已深深为您着迷,你是那么的俊朗,那样的英勇,是奴婢梦中最完美的郎君……”
“五郎君,奴婢爱您,愿侍奉您一辈子,即便只是个贱妾亦万般欢喜……”
一边说着,雎儿一边醉迷的凑过去,将要吻上——
庾危意再也无法忍受,他一把将雎儿推开,骤然冷下脸,厉声:“闭嘴!”
雎儿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吓了一跳,瞬间噤声,不可置信抬起潋滟的眸子,带着余泪痴痴望着那伟岸的红衣少年郎。
庾危意脸色发沉,训斥道:“今后不准逾矩,出去!”
“郎君……”雎儿哀哀戚戚。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雎儿定定望着面前站立在自己面前,满面怒火居高临下俯视她的少年将军,眼眶再次湿润了,她紧咬着唇忍下委屈,抑制住自己的哭腔,而后柔柔起身,跑出营帐。
守在营帐外的士兵看到雎儿这个大美人,被小将军凶到哭着跑出去了,纷纷对视一眼,而后摇摇头,暗叹小将军不懂怜香惜玉。
这么个大美人投怀送抱,怎么还发火呢?
咦,也不对,其实小将军还是会怜香惜玉的,只是他想怜惜的那人如今在建康罢了。
雎儿出了营帐,一路跑到不远处,而此时她一改先前的柔情似水,收了眼里的泪意涟涟,嘴角缓慢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果然,还是得要主动出击啊,五郎君看似气恼,实则心里已产生了动摇,发觉自己的心要背叛谢女郎了才如此恼火……
雎儿眼里满是志在必得。
她可桓氏精挑细选出来的舞姬,身段、样貌、才情皆是上上品,用自己的魅力开始吸引庾危意的注意,而这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
近水楼台先得月,她要用自己的柔情,一点点俘获五郎君的心,要他整颗心都属于自己,彻彻底底将那个高傲自大的谢女郎忘记掉。
雎儿胸有成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取代谢钟情成为庾氏下一任女君,她心情极好,转头却不期然对上一个粗犷小将直勾勾的目光。
此人一身轻甲,身高体阔,皮糙肉厚,满脸胡须。
雎儿感受到那粗犷小将赤裸裸的欲望目光,心中涌起一股反感,她皱起眉头,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厌恶,一丝轻蔑,“你看什么看?不知道我是谁吗?!”
她可是庾五郎的女人,军营里谁敢动她!
然而,那小将却毫不掩饰自己的放肆,继续用贪婪的眼神打量着雎儿丰满的身段,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雎儿感到一阵不安,她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远离这个令她不舒服的人。
军营里不是没有女人,她们是附近村落的村妇,或攻打下的城池里面搜罗来的女子,不但要给军队洗衣做饭,还要帮助军营里无处宣泄欲望的士卒发泄……
但这些女人并非是娇养的富家人,还要干粗活,身段样貌平庸,皮肤粗糙,雎儿这么个婀娜妖娆的美人在军营里行走,不就是绵羊掉进了狼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