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宁都没打开纸条,就提着小荷花逗弄瑞萱,用温柔的腔调说道:“瑞萱,快恭喜你爹爹报名成功啦。”
许毅失笑,自家媳妇就是聪明。
下一秒,纤细的手指划过他掌心,放下一个软乎乎的东西:“毅哥,这是给你的贺礼。”
垂眸时,一枚精致的荷包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荷包上,几株翠竹傲立风中,栩栩如生,那细密的针线勾勒出翠竹的坚韧,冬雪落在枝干与叶片上,却丝毫压不弯它们挺直的脊梁。
瞧着这熟悉的花纹,许毅的眼神瞬间凝滞,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曾经他的衣物和配饰大多绣着翠竹图案。
他很喜欢竹子的笔直与坚韧,它能屈能伸,却永不折断。
周春花知晓后,更是亲自为他绣制。张家发迹多年,宅子里养着裁缝,就连周春花和张振海的衣物都是裁缝绣制的。
还有张宇,作为备受宠爱的小儿子,周春花都没亲手为他缝过一件衣物。
张振海得知此事后也不甘示弱,找来银匠专门定制了带有翠竹图案的长命锁,还亲自监督。
竹子的工艺复杂,张振海又追求完美,工钱比一般的贵出好几两。
在他的身世被揭穿之前,张振海和周春花对他的好都是发自内心且伴有行动的。
所以,当他们突然翻脸,无情地把他赶出家门时,许毅心中的崩溃可想而知。
他想不明白。
哪怕重生归来,他能理智地处理与张家以及过往的种种纠葛,但内心深处始终有一个无法解开的疙瘩。
无法释怀。
真想让他走,直说便是,可为何转眼间他就成了无恶不赦的罪人?
明明张毅的走失以及自己被张家带走,都是被动的。
所以上一世,他陷入崩溃绝望,最终酿成大错,悔恨一生。
然而,所有的不甘都随着这枚荷包的出现消失得无影无踪。
从前那些都已毫无意义。
他现在有父母,有妻儿。
往后余生,他要与家人相互扶持、相伴相守。
他要和父母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
他抬起手,紧紧地把宋婉宁拥入怀中,彼此的体温透过布料相互交融,心脏剧烈跳动,恨不得冲破血肉紧紧贴在一起。
“我很喜欢。” 他说。
“我觉得这很适合你。” 宋婉宁始终忘不了初见许毅时,那清俊挺拔的少年。
如今自己,孩子,全家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
心疼。
随着话音,她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脊背,像是在哄孩子:“这些日子,你为了这个家辛苦了。”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许毅用力回抱:“让妻儿过上好日子是我的责任。”
无声中,两人都不舍得松开。
直到,四目相对。
许瑞萱黝黑的眼珠盯着许毅叽里咕噜地转。
应该是看得高兴了,还吐个泡泡当奖赏。
直到她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许毅才依依不舍地松开自家媳妇儿。
给许瑞萱重新换了个小棉袄,许毅朝着外头努了努嘴,“咱出去,我跟爹娘汇报一下。”
宋婉宁点头跟着他往外走,恰好许大山和许凤仙都在院子里,许远也从远处来。
许毅开口:“爹娘,你们来。”
许旺也被许毅从屋里揪了出来。
等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围坐在桌子上,他才把两张纸条放在桌子上,推给爹娘:“今年的童试我和许旺一起都报名了。”
桌上的纸条印着红亮亮的官府公章。
许凤仙先是高兴地拿起来看,随后又不太放心地嘱咐许旺:“你这些日子可要好好学。”
这话说完她又怕许旺压力太大,又说:“你底子薄,就算这次考不上也没关系,读书识字总归对你有好处。”
这些话若是许毅没变好之前,她想都想不到,现在许凤仙自己说完都纳闷儿。
嘟囔道:“我咋觉着我会说了呢?”
这话让许毅忍俊不禁,“您这是看书学进去了。”
关于童试的事,许毅提前就已经跟爹娘打过招呼,他们并不意外。
随后许毅又说:“咱们的雨水扇也开卖了。”
原本计划是十天之后开始卖雨水扇的。
今天纯粹是临时起意。
许毅便把今日夫人小姐亲自坐轿子来抢团扇的事说给爹娘高兴高兴。
果然,许爹许娘笑的合不拢嘴。
自家东西能受得见惯了好东西的夫人欢迎,那就证明自家的东西好着呢。
他一五一十的说出今日收入,随后把银票连带着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其中一把雨水扇卖了50两。都在这了。”
“啊?咋多了二十两!”
——
清远县。
眼瞅着宝贝姑娘要成婚了,邱沛琴可是样样想亲力亲为。
下午铺子歇业,她就急忙拉着邱英雄去东市的裁缝店,去找做喜服的好料子。
做了半辈子裁缝,自家姑娘的喜服当然得亲自动手。
她和相公虽不算大富大贵,也算琴瑟和鸣,希望这份好运能借着喜服传递过去,小两口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东市有一家专门经营喜服料子的铺子,她一眼就相中一批正红色的。
直截了当地付钱买了,她跟邱英雄商量,“秋秋的绣工好,咱俩裁完让秋秋自己绣,她保准高兴。”
“准的。”
自家姑娘脾气他夫妻二人清楚得很。
邱英雄迎合着,一抬头就瞧见七八个爷们往宝斋走,为首的男人一双三角眼,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
自家现在做的都是姑娘生意,这几人可不像是买东西的。
那就是找事的。
他家秋秋自己在铺子里呢!
他把怀里红绸塞给邱沛琴,“你别进去,找人帮忙来。”
说罢,三步并作两步地往铺子里跑,赶在那些爷们之前进了铺子。
“秋秋,你先去后院。”
漂亮的姑娘在这世道并不是好事,尤其平民对上权势。
从前也有很多人打秋秋的主意,都因为他背靠张家收敛几分。
不知道这伙人因何而来,做好准备准没错。
确认秋秋拉上后门,妻子的身形也隐入了来往的行人中。
邱英雄这才松了一口气。
突然 ——
“咚 -” 巨大的踹门声传来让邱英雄确认来者不善。
刚才前门并没关。
没待他说出一句话,满脸横肉的男人不耐烦地开口,“你就是老板?给你半天时间把铺子给我清出来。”
邱英雄瞥了眼外头,随后放低身段:“请问您是?”
男人一手砸在柜子上,发出沉闷一声响:“哼,你不配知道,只知道你不搬走,我动动手指就能让你吃牢饭。”
自从上头出事后,他们一直盯着这个铺子。
只要不是官府把控,不管是谁都得乖乖让出来。
他斜睨着邱英雄:“我劝你个小小掌柜别不识抬举。”
“我并不是掌柜,我们掌柜回村了,明天才能来。”
“啥!回村了?能盘下这么大个铺子的是个村里人,你莫不是在耍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