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又放暑假了,英粟儿心里有些茫然。
每天上午总是睡到到自然醒。
……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邓丽君温柔婉约的歌声弥漫在英粟儿的缥缈萦绕的梦境中。
英成自制的落地式音箱音量足够大,几乎是震撼着整幢楼。
地板咚咚咚。
天花板咚咚咚
窗户咚咚咚
空气中充满了咚咚咚
……
每个周末的早晨,英粟儿都是从这个美妙而震撼的音乐声中开始的。
邓丽君曼妙的天籁之音在英粟儿梦境中娓娓道来,她置身于身临其境的美妙梦幻之中。
然后她醒了,她的心脏随着低音炮的强烈震动——咚咚咚。
她知道,英成在每周一次的大扫除。
窗户和门全都大大开着,空气流动。
英成总在周末的早晨一边放着邓丽君的歌,一边大扫除,这是个非常勤快又讲究的男人。
每周一次的大扫除他一人完成。
说来也怪,对英粟儿,他什么都管,就不管了她睡懒觉。从来不叫她起床。
英粟儿自然醒时已是中午了。
“想吃什么?”洋子端着杯凉白开走到英粟儿床前坐下,将水递给她。
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一杯白水。每天如此。
英粟儿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懒懒说:“不想吃,你们自己吃。”
其实她是不想和他们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有很长时间了,英粟儿不愿意和英成坐一起吃饭。
她等他们吃完饭走后再到厨房随便找点东西充饥。
英成和洋子看女儿成天臭张脸也就随她了。
下午东翻西翻,翻完书架里的书,翻桌子上的本子文具,然后整理抽屉。
很多时候,英粟儿几个小时地坐在书桌前,发呆,抄歌,抄诗,画画,写日记,翻看相片,吹口琴……
晚上陪洋子看电视。
浑浑噩噩。
有时候英粟儿想打起精神重振旗鼓,可是没有动力,提不起劲。
“明天你爸爸出差了,有个学术会。”洋子说。
“太好了。”
“你就这么不待见你爸爸?”
“是他不待见我。”
“你爸爸是最爱你的。”
“我宁愿他不爱我。”
“唉。”洋子叹气,伸手握住英粟儿的小手捏了捏,:“你呀,越来越越野,不知道像谁。”
英粟儿笑着,双手抱着洋子的手臂,挤过去紧紧贴着洋子的身体,舒舒服服看电视。
不知道为什么,英粟儿觉得自己好像苍老了很多。
去年的暑假,生活的界面突然就被打开,滑冰,画画,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
今年的暑假却是冷冷清清,所有的一切都是过眼云烟。
爱上一座城是因为爱上一个人,那么爱上溜冰场呢?
“喂,英粟儿,肖笑言我们三人是这个冰场的创始人。”亦然说的。
“真的?英粟儿,定好了,三年后,我们一起艺考。”亦然说的。
凌维,火车头,牵手与撞怀的悸动……
凌维呢?他还去溜冰吗?
英成出差后的第三天下午,英粟儿感觉很困,便斜在床上睡着了,睡着睡着便开始冷,越来越冷。直冷得发颤。
身上冷到像掉进冰窟里,她从衣柜里找出厚厚的棉被,盖上还冷,又压上厚厚要毛毯。
她在被窝里颤抖,浑身酸疼,头痛欲裂。
洋子下班回家在她房间里看到她,大热的天,捂在厚厚的被子毛毯里。
她走近伸手一摸,额头烫手,拿了体温表一量,39. 6°:洋子皱眉:“烧这么高呀,怎么莫名其妙发高烧。”
洋子家里都备有药物针水,注射器。
从小,英粟儿几乎没去过医院看病,一般小病都在家洋子给处理。
洋子找出小柴胡针水和阿司匹林针水兑一起给英粟儿打下去。
然后洋子去弄吃的,等着英粟儿退烧。
晚上慢慢退烧了,可半夜有高烧起来,退烧药顶多起半小时的作用。
挨到第二天上午去医院,降温了,就38°左右,不用挂针,就拿来些药。
然而到了半夜又开始高烧到41°。退烧药无效。
洋子整夜整夜用温水给她擦身子做物理降温。每擦一遍就管一个小时左右。
然后用酒精给她擦手心,脚心……
英粟儿被烧到意识涣散,鬼影幢幢,
当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看着凑在她眼前的洋子的脸有脸盆那么大。
恍惚中她看见她的手心被烙上一颗红色的心?。
一连五天,白天低烧,夜里高烧。
英成在外参加学术会议未结束,得知英粟儿病情,黑夜中提前开车往家里赶,一边打电话询问英粟儿情况,一边着急赶车。
洋子在电话那端听到撞击的声音,并听到一个女高音尖叫:“你干什么,就这么闯过去?”
洋子惊骇,急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哦,没事,我心急,闯了收费站横杆。我先不说了,我处理一下这边的事。”
英成回来的当夜,英粟儿发烧到41°。
第二天英成和洋子送女儿进医院插队看病,医生说马上办住院,要进重症监护室。
“她一个人进重症监护室吗?可以家长陪吗?”洋子担忧的神情,问。
“家长不可以进去。”
“那就不进重症监护室,她胆小,不能一个人进去。”
走道里一阵嘈杂,医生护士都小跑起来,同房间病友也有好奇跑出去看的。
回来说重症监护室一个一岁不到的婴孩死了。
挂着针水的英粟儿听了毛骨悚然。
她第一次住院,医院里人山人海的病人,这里你看到的全是阳光之外的阴霾。
各种半死不活的病人,苍白的脸,空洞的眼睛,几近衰竭的,任人摆布的躯体。
原来人是多么的渺小和脆弱。生命不小心就转瞬即逝。
英粟儿住院的当晚,体温就下来了。
她走出病房,在过道看到一对小夫妻,他们刚死了自己不到一岁的孩子。
那女的坐在长椅上,完全呆了,不会动,不会哭,看上去像个活死人。
男的还清醒,一个劲对着好奇而悲怜的人们重复着那几句话:
“来医院的时候才38°医生说办住院,我抱着孩子排队办住院手续,突然孩子头一歪就不行了,赶快送到重症监护室,怎么就死了呢?……”
一个男医生走到他面前:“是你们处理还是我们帮你们处理?”
“就你们帮着处理吧,医生,谢谢了。”
不一会,有护士抱着一个包裹着的死婴匆匆穿过走道远去。
英粟儿看到一双塔拉着小脚。
那对夫妻,他们最终连看一眼死去的孩子的勇气都没有。
鲜活的生命,一秒就没了,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早上,昨天,前天,他 (她)还冲着爸爸妈妈笑呢。
英粟儿一住院就是十二天。
暑假余下的时间,她虚弱得话都不想说。小脸更是苍白无一丝血色,眼睛空茫茫的。
身体渐渐恢复后就到了开学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