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凛缓缓睁开眼睛,意识逐渐回笼,习惯性地往身旁一摸,只触到一片冰凉。他微微一愣,这才发现栀栀已经不在身边。转头看去,只见原本凌乱的床铺此刻已被叠得整整齐齐,洁白的床单没有一丝褶皱,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栀栀的细心。
江凛轻轻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懵的脑袋,目光扫过床头,那里放着一张便签纸,上面是栀栀熟悉的字迹:“我去研究所啦,早饭在锅里温着,记得吃。别老想着工作,按时吃饭,按时吃药。”看着便签上的叮嘱,江凛嘴角不自觉上扬,心里暖暖的。
他下了床,走进厨房,打开锅盖,果然看到了一份简单却充满爱意的早餐: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碟爽口的小菜,还有两个煮得恰到好处的鸡蛋。江凛盛了一碗粥,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栀栀早起忙碌的身影,心中满是感动与眷恋。
江凛将最后一只碗倒扣在沥水架上,金属餐勺与瓷碗相碰发出轻响。晨光透过厨房百叶窗斜斜切进来,在他腕间的电极贴片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纹路。
玄关处的穿衣镜映出他系领带的模样,藏青色西装领口别着枚银杏叶形状的袖扣——那是栀栀去年退伍时送他的礼物。皮鞋踏过铺着波斯地毯的旋转楼梯,他顺手从壁橱里取出牛皮公文包,指腹擦过包角处被栀栀军靴蹭出的磨损痕迹,嘴角不由得弯了弯。
推开雕花木门,早春的风卷着玉兰香扑进鼻腔。引擎声划破别墅区的静谧时,他望着后视镜里逐渐缩小的白色别墅,想起昨夜她蜷在自己怀里说\"等你数据稳定了,咱们去拍婚纱照\"的模样。
车载电台正播报早高峰路况,江凛却想起杨辉昨天发来的加密邮件。方向盘在掌心转了个弧度,他看着道路两旁飞速倒退的梧桐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向盘上的防滑纹路——今天实验室要进行第三阶段的神经接驳测试,而他藏在西装内袋的镇痛剂,正随着颠簸轻轻撞击着金属名片夹。
金属车门闭合的声响惊飞了路边的麻雀。江凛的左手刚触到车门把手上的镀铬装饰,腕骨突然传来针刺般的麻意。整只手掌不受控地抽搐着悬在半空,钥匙链上的银杏叶挂件在晨光里晃出细碎光斑。
他靠在车身阴影里深吸口气,西装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电极贴片的边缘。当痉挛的指节终于重新攥住公文包时,指腹已在皮革表面压出湿润的痕迹。\"果然是第三阶段的排异反应。\"他望着颤抖的左手喃喃自语,后槽牙轻轻咬住下唇——这种突发性僵直比实验数据预测的提前了整整三天。
写字楼玻璃幕墙倒映着他皱眉的模样,领带歪斜地挂在颈间。江凛扯松温莎结,从内袋摸出铝箔包装的镇痛贴剂。冰凉的药膏贴上手腕时,他想起昨夜栀栀蜷缩在他怀里的体温,忽然将撕开的包装又塞回了口袋。
旋转门吞没他身影的瞬间,左手再次传来电流窜过般的震颤。前台小妹\"江总早\"的问候声里,他笑着点头致意,公文包却下意识护住痉挛的左手——那只手正不受控地在大腿外侧抓挠,西装裤面料被揉的褶皱。
江凛强忍着左手的抽搐,艰难地走进电梯。他用右手紧紧握住左手手腕,试图控制住不受控制的肢体,额头上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
进入办公室后,他跌坐在椅子上,左手仍在持续抽搐。他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脑海中不断想着栀栀的鼓励和他们共同的研究目标,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十多分钟后,抽搐终于慢慢停止。江凛长舒一口气,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看着自己已经有些红肿的左手,深知神经接驳试验的后遗症比想象中更严重。但他明白,为了外骨骼研究项目的成功,他必须坚持下去,不能让栀栀和其他同事失望。
江凛的指尖刚触到摊在桌面的脑电波图谱,金属门把手转动的声响便传来。杨辉推门而入时,白大褂下摆还沾着实验室特有的福尔马林气息,怀里抱着的牛皮文件夹被恒河猴抓痕划出道道白印。
“江子,昨天你没来——”杨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盯着江凛左手腕新贴的镇痛剂贴片,喉结动了动,“昨天实验的那批恒河猴又三只出现了神经痉挛的情况,这是报告。”泛黄的打印纸拍在数据图上方,猴子抽搐的影像资料里,有张特写与江凛昨夜在浴室镜中看到的左手僵直姿态惊人相似。
江凛旋开钢笔帽的动作顿了顿,墨水在纸面上洇出个墨点。他垂眸扫过报告里“突发性肢体失控”“持续时间3-5分钟”的标注,后槽牙无意识磨了磨,“对照组数据呢?用了β型抑制剂的那两只怎么样?”
杨辉扯过转椅坐下,军靴蹬得地板吱呀作响。“别提了,抑制剂组今早全瘫了。”他摸出盒皱巴巴的烟,又想起这是无烟办公室,转而用烟盒敲了敲桌面,“现在军方那边催得急,秦上校今天一早就来实验室盯着了——”
钢笔尖突然戳破纸张。江凛望着渗到下一页的数据表格,耳边回响起今早空荡别墅里,栀栀留在便签纸上的叮嘱。窗外忽然掠过直升机的轰鸣,震得玻璃幕墙嗡嗡作响,他将划破的那页纸抽出,折好塞进碎纸机。
江凛听到“秦上校”三个字,眉头瞬间拧成了川字,烦躁地伸手按了按眉心,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好吧,我们去见一下秦上校。”他的声音里透着无奈,一边说着,一边将桌上的文件匆匆整理进文件夹。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杨辉,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对了,只来了他一个?栀栀来没来?”他的语气不自觉地加重,紧紧盯着杨辉,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答案。
杨辉被江凛这突然的追问弄得有些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微微摇了摇头。“没听说栀栀也来,就秦上校带着几个参谋。”他回答道,目光落在江凛有些紧绷的脸上,心里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江凛听到这个回答,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几分。“那就好。”他低声嘟囔了一句,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西装,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加镇定。“走吧,别让秦上校等久了。”他深吸一口气,迈步朝办公室门口走去,脚步却不自觉地有些沉重。
会议室磨砂玻璃映出秦上校笔直的剪影,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像精准的节拍器。江凛推门时,正撞见对方指尖叩击桌面的动作骤然停顿,深褐色文件夹上\"绝密·外骨骼项目\"的烫金字在顶灯下发着冷光。
\"江总姗姗来迟啊。\"秦上校的声音像块淬了冰的钢板,身后参谋们齐刷刷转头的动作带起军装上的金属扣轻响。江凛注意到投影仪幕布还停留在恒河猴抽搐的画面,喉结滚动着将到嘴边的解释咽了回去。
杨辉刚要开口打圆场,秦上校已经哗啦翻开文件夹:\"第三阶段死亡率37%,神经接驳成功率不足20%,这就是贵公司三个月的成果?\"钢笔尖重重戳在曲线图上,震得江凛放在桌角的镇痛剂包装险些滑落。他余光瞥见秦上校领口别着的军功章,想起栀栀说过那是在南疆执行任务时替上司挡弹换来的。
\"我们正在调试β型抑制剂。\"江凛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桌沿刻痕,那是栀栀上次来开会时用军刀留下的记号,\"下周会安排人体...\"
江凛喉间的话音被秦上校骤然拔高的声线截断,会议室空气瞬间凝成冰碴。秦上校猛地起身,军椅与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深褐色文件夹重重砸在投影幕布上,震得恒河猴抽搐的画面都跟着晃动。
\"神经接驳成功率这么低,你们都敢做人体实验了?\"他指节泛白地扣住桌沿,肩章上的金穗随着动作微微发颤,\"江总是不是觉得,部队的战士都是你们实验室的小白鼠?\"
杨辉刚要往前半步解释,江凛已经按住他的胳膊。西装袖口滑落,露出半截未及遮掩的电极贴片,在顶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他盯着秦上校胸前那枚军功章——此刻正随着对方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像枚悬在悬崖边的硬币。
\"秦上校,我们有完整的风险预案。\"江凛的声音沉得像浸了铅,拇指还在反复摩挲栀栀留下的刻痕,金属边缘已经被磨得发烫。会议室空调突然嗡鸣启动,卷起他西装下摆沾着的镇痛剂铝箔碎片,在秦上校军靴前打了个旋。
秦上校猛地拍案而起,震得桌面水杯里的水溅出涟漪。他的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江凛,眼中满是怒意:“预案就可以让我们的战士做你的小白鼠?”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字字如重锤砸在会议室每个人心头。
“我真的有些后悔听林少尉的话和你们合作!”这句话掷地有声,余音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江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栀栀的名字像根刺扎进心脏。他知道栀栀为了促成这次合作,在部队里顶着多大的压力,此刻却被全盘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