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夜儿个黑夜那个人抢了我的车把后,又从你手里把后衣架抢了过来,在他扛起自行车要走的时候,我在他胳膊上使劲儿咬了一口,咬破没咬破我不知道,肯定给他咬了记号。咱俩一块儿去李家沟看看,要是那个李辉的胳膊上有我咬的记号,就证明是他和傻混儿劫了我们的自行车,我们去公安局告他。”
“不用我们去看,李辉和傻混儿是同伙,傻混儿肯定给他说过我们,他听过咱俩的声音,认得我们,咱俩去看会打草惊蛇。咱叫小龙替咱去看,他跟着二狗子和二兵一谷堆去,李辉不会起疑心。”
二姑只比我爹小了不到半个钟头,在家里她从不喊二哥,总是小龙小龙的说着。三姑早已习惯了二姑对我爹题名道姓,听了二姑的提议,飞快的跑进代销店里喊我爹出来。
我爹也知道二姑三姑对傻混儿的怀疑,为了这个怀疑,我爷爷还去找了支书。听说又找到了可能是傻混儿同伙的人,让他去证实一下,别人的事儿他也会帮忙,何况是自己家的事儿,万没有推脱的理由。
在去李家沟的路上,我爹提议,去找傻混儿的朋友李辉买几条鱼。这两年村里人手头宽裕,在吃饭上都讲究了起来,有那个村子网鱼的时候,找熟人买鱼是常有的事儿。我们家开换馍馍还开代销店,是外人眼里的富裕人家,买点大鱼更不是啥稀罕事儿。
我爹一提出来,二兵自告奋勇要带着他们去找李辉。他和傻混儿一起玩的时候,碰到几回李辉来找傻混儿,和李辉喝过一回酒,也算是半个熟人。
他们在水库边上找到李辉的时候,李辉正和他们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拉着渔网网鱼。大热天的,别人都是光着膀子,只有李辉穿着长袖衬衣。只挽起了右边的袖子,左边的袖子不但没挽起来,袖口的扣子还扣的严严实实。
“李辉,我是傻混儿的哥们儿,傻混儿说领着我们来找你,半路上有点儿事儿耽搁了,叫我们来找你。”
二兵领着我爹和二狗子走过去,远远给李辉打招呼。李辉和二兵一个桌上喝过酒,对他自然是认识的,二狗子他也见过几回,虽然没有搭过几回话,多少也算认识。
我爹在外面上学,在村里的时间少,和傻混儿也没有交集,李辉不认识他,就多看了几眼。发现李辉盯着我爹看,二兵赶紧给他介绍。
“这是我们这帮儿(这伙儿)的大学生,在城里上学。他爹蒸馍馍,换馍馍,他家里开代销店的。他哥哥和姐姐,都是省城的大学生,下一个就轮着他了。他想买两条鱼,傻混儿叫我们来找你,说你能办事儿。”
其实,傻混儿根本不知道,二兵带着二狗子和我爹来找李辉。二兵面不改色地撒着谎,夸了我爹一通后,又不忘给李辉戴顶高帽。一听是傻混儿介绍来的,李辉脸上带了笑。
“都是自家人,想吃啥鱼说一声,一会儿我家分了鱼给你们弄两条好了。”
“你经常网鱼,知道好赖,能给挑两条好的就沾了。你们每家也分不了几条,哪能白要你的,你能给串忙挑挑就是帮了俺的忙了。下回去俺村里,找我玩儿,俺家别的没有,赖酒还是能管够的。”
我爹和李辉说着客套话,二狗子凑到李辉跟前,往他脚下的网里看。
“你们村的鱼养的真好,都是大鱼,没有瞎头。看来我们这帮捡鱼的,要是不买,恐怕都要白跑一趟了。”
二兵是个爱看热闹又好事儿的,听说都是大鱼后,也凑到鱼网跟前向网里看,还伸手去里面拿出一条鱼。
网上来的鱼,还没有完全拉出水面,鱼儿们都在岸边的浅水里扑通蹦跶着,每条鱼的身上都沾了淤泥水草。鱼儿们集中在浅水里已经很急躁了,突然被二兵从网里抓出来,更加惊慌,弓起身子使劲儿打挺,一下子从二兵手里滑脱窜了出去。
李辉本来在弓着腰检查网里的鱼,冷不防被从二兵手里窜出去的鱼砸中肩膀。李辉洁白的的确良衬衣上,半个肩膀和前胸都沾上了黑不拉几绿乎乎的污泥水,还有几片圆圆的鱼鳞,看上去恶心的不行。
“哎吆,李辉,你说今儿个就是网个鱼,这脏兮兮的活儿,弄不好就是一身鱼腥味儿。你穿的这齐齐整整的跟个新郎官似的给谁看啊?是不是相中哪条鲤鱼精了想去给她招婿。俺们都还没喝上你的喜酒,你就把衣裳弄脏了,赶紧脱了吧,要是叫你的鲤鱼精看见你这脏兮兮的衣裳,别价又不要你了,光着膀子也比你这脏了的衣裳强。”
一个和李辉一起网鱼的小伙子,看到李辉被砸的脏兮兮的衣服,笑着打趣他。李辉扒拉着被鱼儿打湿的衣服,冲着他的同伴骂了一句。
“滚你娘的蛋,我怕晒着了穿个布衫不行啊,咋到哪脱了裤子都能露见你。”
“李辉,你甭跟他打嘴官司了,还是赶紧把衣裳脱了洗洗吧。这种白色的衣裳,看着好看是好看,就是不耐脏。弄一点东西上去就显哩怪,得赶紧洗,一干了就洗不下来了。趁这会儿还没干好洗,你脱下来洗洗一会儿就干了,不耽误你明儿个赶集穿。”
现在人们手头宽裕了不假,一件的确良衬衫在百货大楼卖十几块钱,要是真的洗不干净废了也怪可惜的,一个年岁大点的人劝说李辉脱了衣服去洗。李辉看了看白衬衫的污渍,犹豫了一下,脱下了自己的衬衫。
在李辉脱下衬衫的时候,我爹看清了他的左胳膊上,有一片半张柳叶大小的青紫伤痕。伤痕的边缘,还有几个若有若无擦痕,那是三姑的牙齿划痕。
买了鱼,我爹一刻也不敢逗留,赶紧回家把在李家沟看到的李辉胳膊上的伤痕告诉了爷爷。本来爷爷和支书商量,等到天黑了,叫上有才去傻混儿家吓唬吓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