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如风是故意的。
一想到青花宗宗主和百玲儿曾怀疑过自己杀了傅柏，他心头的恶劣想法就怎么止也止不住。
大宗门一向爱惜羽毛。
他就看他们怎么摆脱掉自己造成的烂摊子。
看着楚如风阴郁的表情和森森的气质，乌小豆越发沉默。
对方近几个月的所作所为，他一直跟在身边，自然见证了整个过程。
亲眼看到楚如风是如何巧言令色哄骗各宗门的女弟子同他欢好，进而将对方的修为吸食殆尽。
疯魔的状态，像极了邪修。
他开始对爷爷的占卜结果产生一丝质疑。
妖界的未来真的和这个人有关吗？
对方眼里隐藏的情绪，说是要与全世界为敌也不为过。
关于占卜这件事还得从很久以前说起。
海文甲曾卜算过妖界兴衰如何。
他是活了上千年的龟妖，因修为迟迟停滞在元婴后期毫无长进，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突破。
善占卜的龟妖和其他善战之妖修炼方式有所差异。
它们精进修为的办法和人修的阵法师符修等类似，皆是锻炼精神识海。
令人瞠目结舌的是，海文甲算出了关乎妖界生死存亡的卦象，卦象上显示大凶。
这个结果，不仅没能让他更进一步，反而还损耗了心神。
海文甲没有告诉任何妖这个消息。
不是因为他当时藏私，而是因为那时现任妖界妖皇灼渊刚从大战中得胜归来。
一回来便闭了关。
他不敢也没时间说。
因为灼渊不信天不信地，更不喜海文甲状似招摇撞骗般的本事。
当时还是狼王手下妖将一员的海文甲察觉到异常，咬着牙又起了一卦。
他想占卜看看有没有转机。
就是这一卦险些让他毙命，还被恰好来这里找狼王的树妖王灼华给碰着了。
救了他的小命，也问出了前因后果。
灼华和她男人一样，不相信什么命运既定一说。
但到底事关妖界众妖，她还是留了心。
紧随其后的，灼渊入了魔。
灼华揽权寻找压制之法。
再然后，为寻求一线希望的海文甲开始精神失常。
天才和疯子只在一念之间。
他卜到了那个“救星”，成功触碰到常年摸不到的那个门槛。
相对应的，整只妖也更疯了。
不，应该说是疯癫与理智交织。
避免带来恐慌，灼华限制了他的自由。
起初，海文甲还算安分。
但，疯子的脑回路往往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海文甲始终坚信他的卦，还暗地里派族中子孙去寻找什么人。
他自己则是整日抱着龟壳神神叨叨。
好在灼华反应灵敏，将那些妖尽数拦下，雷厉风行地将海龟一族尽数控制住。
可惜的是，她没能从他们嘴里得知准确消息，并且还从海文甲口中知道了自己孩子命不久矣的内容。
灼华不想相信。
但妖界这些年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又容不得她不信。
作为交换，灼华允许海龟一族中最不受宠的乌小豆行动自由，可相对应的，她需要知道保全之法。
于是就有了现在，乌小豆与楚如风、伯劳、戚烨一程前往妖界的场面。
......
妖界，四大妖王罕见齐聚一堂。
牛妖王牛弯弯双眼发呆地慢慢消化着灼华所透露出的重大消息。
什么妖皇入魔，老龟说妖界快要完蛋了，或有新的掌权者上位，那家伙还不是妖族，会把妖界搅得天翻地覆......
除了关于沐子衿的那段，灼华该说的都说了。
其实主要是说给牛妖王听。
然后——
反应过来的牛弯弯怒到角都歪了，声音洪亮，“放他龟孙子的狗臭屁！”
她眼睛冒火，看到一脸淡定的狐王和冲她无语翻白眼的狼王，又瞬间熄了火。
对上面带薄纱的灼华，牛弯弯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我在水里泡了两百年，怎么也没有妖和我说这些......”
看这样子，那俩家伙都是知情的，这么长时间过去才通知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牛弯弯感觉自己被她们三个集体排外了。
话里还有点委屈的意思。
狐王是个长相温柔似水的大美人，她的美与其她狐妖的媚完全背离，说是狐妖，其实更像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千金。
性格也是温婉恬静的，说话轻言细语但直戳心窝子，“弯弯，泡了两百年怎么还是没有长进？”
“若是早早便告诉你，依你的性子是不是要把海文甲捣碎才甘心？”
这话牛弯弯没法接。
因为这真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按理说水牛的性情应该是温和的。
但她的佛系又懒散，那是在其他小妖看来。
在亲近的妖眼中，例如三大妖王和忠心的下属眼里，牛弯弯遇到大事时总是暴躁的，有时候能一点就炸。
也不是说她脑子不够用，只是性格有些冲动。
她的出发点是好的，但容易坏事。
所以灼华在解决完海龟一族的事之后，交代给牛弯弯的任务只有“多待在水里”这一项。
在水里能很好的缓和她那坏脾气。
事实上，牛弯弯能忍住不发飙已经出乎了其她三妖王的意料。
所以，习惯性骂她白痴的狼王也只是恨铁不成钢地给她解释，“那老东西虽然该死但还不能死，我们得从他口中知道问题的解决办法。”
“明白吗，蠢牛？”
牛弯弯把歪掉的角掰下来狠狠砸向他，回骂一句“死狼”。
转向灼华时又表示不理解，“我们不按照他的话去做不就行了？”
“要我说，算卦泄露天机什么的简直就是放屁！提前知道命运轨迹，就算不想那么做没准最后也得那么做了。”
牛弯弯感觉这就是个大坑。
万一那什么破天机是假的呢？
岂不是害死人。
“没有这么简单。”
说完这句话，灼华又沉默片刻。
随后掀开遮掩面容的纱巾。
牛弯弯瞳孔剧缩。
纱巾下，灼华面无血色，眸色黯淡，紊乱的气流自她身上流窜开，仿佛下一秒就要魂魄四散，灰飞烟灭。
牛弯弯惊骇失声，“你的内丹......”
灼华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苦笑，“灼渊刚入魔时，我便第一时间用我的妖丹来逼退那股魔气。”
初入魔的话，只要有另一股力量介入并且处理及时，其实是可以唤回入魔者的神智的。
“可他身上的魔气不知为何日渐肆虐，我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把妖丹一直放在灼渊体内。”
如果妖丹离体时间太长的话，会分不清自己原本应该待的宿体到底是谁，因此没了妖丹的灼华会愈发虚弱。
有朝一日很有可能就此消亡。
而万年妖修的妖丹竟然对此毫无办法。
情况已经不能用简单的既定命运来形容了。
这更像是有一只手正在强迫他们必须按照这条路走。
“我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灼渊也是。”
灼华三言两语将大致情况说清楚后。
牛弯弯静默一瞬，随即闷声询问，“我该怎么做？”
到了这个时候，她也能明白，把这些隐瞒了几百年的东西就这么告诉她，一定是有了需要她出马的地方。
情况已经发生，着急无用。
狐王和狼王就将自己这些年做的事大概说了下，比如寻到了哪些能够压制魔气的珍宝，这些珍宝分开使用效果甚微，但若是有人能将它们炼制到一起的话，事半功倍。
灼华适时地补充上几句，要她去拐来的那几个人修那边联络感情，就像她的下属马妖做得那样，并且言明她这时候要做的事才是关键。
最后，听完全程的牛弯弯郑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先一步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狼王没忍住抬头问灼华，“我们就这样瞒着她吗？”
灼华没应答，反而是狐王开了口。
“小狼，现在不是心疼的时候，修真界那边已经下了战书，我们现在自顾不暇，把她推到那些人修身边，也是对她好。”
“美美和妖娆她们观察过，那几个人修对我们妖族的敌意不深。”
而且个个还是四大宗门里的核心人物，这种存在很大程度上能影响宗门的决定，只要她们稍稍显露一丝善意，牛弯弯便性命无虞。
再不济，拿来当人质也是可以的。
“弯弯性子单纯直率，不应该和我们一同背负这些沉重的东西。”
听了这话，狼王不再开口。
四大妖王总得留下一个。
“听说人族那边已经集合了那些老家伙，我们也准备准备吧。”
灼华看了看满脸沉重着离开的两个妖王，心绪不宁。
事实上，她还是对三个妖王隐瞒了一件事。
那便是这场危机中唯一的变数——
乔嫣。
除了被囚禁的海文甲和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她讲话的灼渊，只有她知道这件事。
她不清楚对方为什么会成为这样的存在。
但既称为变数，为了避免出现任何差错，那就不适合将此宣之于众。
想通这点后，灼华起身，脚下轻飘飘地去了内室。
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