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氏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大燕国是如今天下最强盛的国家,不仅十多年未曾有过战事,近些年还一直风调雨顺,未曾闹过什么水灾旱灾,也未曾遇上饥荒。
若是遇上饥荒年,米粮当然是最值钱的。
但如今国泰民安,官府粮库充盈,他们这里的秧苗一年还能插两次,米便卖不上价钱。
所以在保证自给自足后,村子里的村民都想再种一些别的能赚钱的东西。
“那你们可想好种什么了?”沈芫问道。
田氏摇了摇头,大家都想种些能卖的上价钱的东西,但到底种啥东西能赚到钱,他们还没想好。
沈芫道:“若你们真的有闲田荒地,不如我们一起试试……种药材!”
“种药材?”田氏沉思片刻,道:“药材比米粮贵,倒是可以种些试试!”
沈芫莞尔一笑:“那婶子回村后,帮我问问,每一家能空出来多少地,然后又有几家愿意跟着我一起种药材!”
“成!婶子记下了!”田氏拍了拍胸脯。
两人正说着,门外忽然一阵骚动。
沈芫走到药铺门口,见门外街道堆了不少行人,从对面的花间饭庄一直堆到药铺门口,好像是在看什么热闹。
沈芫拨开人群,见花间饭庄大门前站着一位身穿嫣红纱裙的美艳女子,那模样隐隐有些熟悉,不由眉头一皱。
此时此刻,海棠瞪着站在自己对面浓妆艳抹的女子,原本清秀的面容染上一丝愠怒。
可对方浑然不觉,仍旧笑着道:“呦!这不是海棠妹妹吗?怎么成了饭庄掌柜?”
海棠冷着脸,指着大门道:“您既不是来用餐的,就请回吧!后面还有人排队等着用餐!”
那女子闻言,讥笑道:“怎么,自己开铺子当掌柜了,就可以对从前的姐妹爱答不理了?”
沈芫寻声走上台阶,这才看清楚说话人的面容。
是醉春楼的姑娘,沈芫记得她,花名叫金牡丹,年纪是醉春楼这一批花名姑娘中年纪最大的,也是当初责怪她把官府的人引来,毁了她们营生的那个人。
听说她从醉春楼离开后,就去了建安城内的其他青楼。
今怎么从楼里出来了,还寻到了花间饭庄?
沈芫担心金牡丹闹事,连忙挡在海棠面前,同她道:“你们先回去,这里有我处理!”
海棠听见沈芫这么说,虽心中不忿,但未再多看金牡丹一眼,转身进了铺子。
可她的脚刚踏进铺子里,金牡丹突然冲上前,伸手去扯海棠脸上蒙着的面纱。
沈芫反应很快,伸手去拦,可她还是慢了一步。
海棠脸上的面纱被金牡丹拽落在地。
看见这一幕,沈芫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当初,她之所以让海棠以及其他五位姐姐都戴着面纱,一是因为她们做的是餐饮生意,戴着面纱可以隔绝口水,更干净更卫生。
二是……二就是她担心碰上今天这种情况,担心海棠她们被人认出来。
虽然江太守已帮她们脱了贱籍,但她们终究在醉春楼里待了十几年,曾当过醉春楼的姑娘。
人心中的成见是座大山。
如果让建安城的人知道花间饭庄是醉春楼的娼妓开的,到时候花间饭庄和这些姑娘该如何自处?
可怕什么来什么,花间饭庄才开业一个月,金牡丹便寻上门来,还当众拽掉了海棠脸上的面纱。
“海棠妹妹,咱们都是十三年前一同被拐进醉春楼的,认识了这么多年,你以为你戴个面纱,我就认不出你了?”金牡丹随意地将面纱扔在地上,笑盈盈地走进铺子里。
海棠捂着脸,往后退了一步。
春桃和杜鹃见状,立刻跑过来护住海棠,“金牡丹,你到底想干什么?”
金牡丹看着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三人,手中的帕子绞成一团。
几日前,她听其他姐妹说城里新开了一家饭庄,生意特别好,是当初跟着沈芫离开的那六个姑娘开的。
开始她还不信,像她们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跟那些良民一样开铺子做买卖?
可今日她借着卖胭脂水粉的由头从楼里出来,不仅亲眼看见了花间饭庄红红火火的生意,还看见海棠坐在柜台旁不停地收着铜板。
她就那么姿态闲散地坐着,既不用对谁奴颜屈膝,也不用时刻防备那些想往自己身上摸的咸猪手。
她甚至脸上还带着笑,不是那种青楼里训练出来的讨好男人的假笑,她是真的开心,笑容发自肺腑。
这让她如何不嫉恨?
从前都是醉春楼的姑娘,凭什么她要过着被老鸨压榨,一晚上伺候两位客人的日子?
凭什么海棠可以摇身一变,当上了花间饭庄的掌柜,过得这么自在,还有钱赚?
凭什么?
她们凭什么过得比她好?
金牡丹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我能干什么?我只不过是遇见各位姐妹,想跟姐妹们打个招呼!”
“毕竟咱们从前都是醉春楼的姑娘,还曾伺候过同一个恩客,这么亲的关系打声招呼不过分吧!”
围在花间饭庄门外的看客听见这话面色一变。
“花间饭庄竟然是醉春楼的娼妓开的!”
“怪不得她们一个个都戴着面纱,原来是怕我们知道!”
“我们吃了这么多天的饭菜竟然是妓女做的,真恶心!”
门外的话,清晰地传入店铺内每一个人耳中。
海棠面色惨白,她身旁的其他几个姑娘面色也不好,水仙和芙蓉的眼眶甚至都红了,泛着泪光,却又倔强地不肯往下落。
沈芫气得浑身发抖,痛斥金牡丹:“既然曾经是姐妹,你又为何要对她们赶尽杀绝?”
金牡丹心虚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就跟她们打个招呼而已,我可什么都没干!”
沈芫懒得再与金牡丹多费口舌,她转过身同围在店铺门口的人解释道:“她们都是五六岁时与家人走散,被拐进醉春楼的。醉春楼被查封后,官府查明她们的来源,给她们统一脱了籍。她们如今并非贱籍,开铺子做买卖符合大燕律法,有什么不对?”
“娼妓就是娼妓,就算脱了籍,也洗不干净自己那双被男人摸了无数遍的手!”提着菜筐的老妇人一脸不屑。
站在她身侧的年轻妇人也出言讥讽:“我看那汤里加的有春药吧,不然我家男人最近怎么不吃家里做的饭,天天想吃你们花间饭庄的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