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蓬乱,睡眼惺忪,宽大的睡袍裹到了脚踝。
见到这样的许在,刘清麦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了下来。
随意扯了个借口:“没什么,就是想起你晚饭没怎么吃,怕你饿了,问你要不要王姨给你煮个夜宵。”
刘清麦闯进陆斯衡房间的时候,视频连线还没有断,所以许在早有准备。
她乖巧地回答:“谢谢阿姨,我不饿,就是上班太累,困了。”
刘清麦点点头:“医院上班是不轻松,那你早点休息。”
看她转身准备离开,许在刚要松口气,刘清麦又顿住脚步,回头审视她。
许在吓得一动不敢动。
“在在,今晚菜里没有关于任何花生的食物,你的脸怎么又那么红?”
许在拽着睡袍的手捏紧。
“我……”许在张口结舌,紧张得流了不少的汗。
刘清麦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蹙眉道:“发烧了怎么不说?”
“阿姨,一点点没关系。睡一觉就好。”
刘清麦临走前还是不放心:“在在,在医院里斯衡虽然是院长,但更是你哥,有什么困难就和他说。”
“好,我有事会找斯衡哥的。”
送走刘清麦,许在身体贴着门背后,平复情绪。
她就不明白了,陆斯衡为什么一定要在家里。
一个随时可能被刘清麦发现的地方。
*
除了第一天在脑外科被西门女皇针对,接下来的日子,许在和其他见习生并不与她有近距离的接触。
脑外科见习的最后一天,上班前,许在去了趟IcU。
IcU主任接待了她。
“小许医生,又来看望许主任了。”
虽然没到探视时间,但许在的父亲许承主任,是除了陆教授外,心外科出了名的一把刀。
当年两人出事,震动了整个医学界。
十几年过去,也就他这样的老医生还知道当年的事。
许在立在病床旁,眼神温柔地看着父亲。
他身上插满管道,接着电线,周围全是仪器。
但他是干净的,肌肉也没萎缩,只是长出了白发,一切都像是他在睡觉般安详。
这要谢谢刘阿姨和陆家,支付了高额的医疗费和护理费。
IcU一天至少一万,全自费。
一个月三十万,一年三百多万,整整十五年,加上请国外专家会诊的费用,总费用接近半个亿。
还不包括养育她的费用。
所以陆斯衡想她怎么样,她就怎么样。
而且她也不会妄想要什么名分。
等他病好了,结婚生子,她就会退出他的生活圈,做个安分守己的妹妹。
IcU费主任拿出许承的病历,交到她手中:“许主任最近癫痫频繁,说明他的脑部肿瘤持续增大。”
许在翻看检测指标,面色越来越凝重。
虽然当年车祸父亲的脑部血肿被及时处理,但同时发现了患有脑部肿瘤,而且他的血管异常。
一般人有四根向大脑供血的血管,但他只有一根,还长了动脉瘤。
万一切除肿瘤过程中,肿瘤破裂,大出血,需要短时间阻断供血,极有可能造成脑死亡。
因此众多脑外科专家束手无策。
这一拖就是十五年,但如今出现了高度脑机能障碍,说明留给父亲的时间不多了。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多了。
许在合上病历:“还请费主任多照顾我父亲。”
才走出IcU,许在接到唐佳佳在他们见习三人小组群发的消息。
【速来,顶楼停机坪。】
北医第一医院,有A市唯二可以接受直升机救援的停机坪。
她赶到的时候,顶楼聚满了人。
连陆斯衡这个行政院长都出现了。
救援机降落时,刮起一阵飓风。
许在身单力薄差点被吹走,杨文俊当仁不让做起了她的保护伞。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杨文俊看见陆院在瞪他。
目光要杀人。
直升机停稳,飞机上推下一辆平板车。
车上躺着一名十岁的男孩。
脑袋上斜插着一根建筑工地用的钢筋。
当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半个小时前,陆斯衡接到教委来的电话,希望他们能全力抢救一个在校学生。
但没有明说具体是什么情况。
后来刘清麦也来打招呼,说事关教学事故,一定要让孩子活,就算不能活,也要让孩子坚持到父母来见最后一面。
大外科主任拦下,推平板车入院的急救人员:“脑外科的人呢?先来评估一下病人伤情。”
“在、在!”
唐佳佳在众人注视下,紧张地举起手。
科主任西门川还没到,她作为值班医生被叫了上来,没想到会是那么危重的病人。
她才翻了孩子一只眼皮,大外科主任厉声道:“不用检查了。”
唐佳佳停在当场,动不是不动也不是,只能僵僵地看向人群当中职级最高的陆院。
业务院长在外地参加学术研讨会,现在医院陆斯衡说了算。
大外科主任向陆斯衡分析道:“陆院,这个病人我们接不了。脑部贯穿伤,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随时都可能死在手术台上。
到时候,不光是家属会闹,教育局市府那都交代不过去。”
顿了下,“最好现在就转送他去协和。”
陆斯衡蹙眉思考。
他不是医生,他只能从政治的角度权衡利弊。
正如大外科主任虽说,不做不错,多做多错,没有把握的事最好推掉。
所有人都在等他的决定。
现场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声,听得人心浮气躁。
陆斯衡身侧的拳头捏紧,张口:“把人……”
话没说完,一道娇小的身形从人群中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