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日,京城百姓街坊谣言四起,说是林家大小姐殴打嫡母,与兄弟利刃相向。
老百姓甚至都没注意,林家大小姐一介弱质女流,如何能与成年男子相对抗,那些下人也都是死的吗?
可这些无人在意,只知道热闹好看。
李氏喜出望外,完全不在意自己也是林家人,偶尔出个门,遇到相熟的人还会出演一个受害者,硬是将林婉言不孝的名声往泥地里踩得严严实实。
这日,许相夫人陈氏上门了,带着些礼物,可面色寡淡,冷冷清清。
李氏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五六品官家夫人,在这群人面前,她觉得自己还挺有面子,夫君哪怕是五品官,可那也是户部,是六部中最有油水的衙门。
当下,这位相府夫人,一袭织锦缎华服,赤金点翠的步摇斜插于发髻之上,那翠羽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好看得紧。
她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开口,“夫人今日前来是为了雪儿的事吗?”
陈氏抬起冷漠的眼眸,淡声道:“我还不至于为了个小妾上门。”
李氏脸唰的红了起来,稍缓,又嗫嚅道:“那夫人是?”
陈氏低头抿了口茶,拧起了眉,将茶盏放在了高几上。
她旁边的张嬷嬷见状冷着脸开口,“相爷的意思,我家少爷年岁已是不小了,想求娶林家大小姐与林家结为秦晋之好。”
李氏其实大致猜到了怎么回事,可她不愿意啊,女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儿子又被那女人害得落了水,她怎么可能让她去相府过好日子,想都不要想。
她又想,这两天这死丫头的名声难道还不够烂?相府居然还想着娶她进府?
嫉恨心如毒藤般在她心底深处疯狂滋长,肆意蔓延,可她仍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只是那勉强挤出的笑容里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不自然,微微泛起的红晕并非羞涩,而是被强行压抑的怨愤。
她看似不经意地抬眼往陈氏那边匆匆瞥了一眼,对上陈氏审视的目光,呵笑两声。
顿了顿,才面色微窘地压低声音对丫鬟喜竹说道:“去请大小姐出来会客。”
喜竹面露难色,“二夫人您忘了?大小姐还在祠堂跪着呢。”
李氏拧着眉训斥,“你哪那么多废话,让你去就去。”
声音不大,可这前院接待女客的花厅也不大,丞相夫人和她身边的嬷嬷听得一清二楚。
张嬷嬷故作疑惑的问:“大小姐怎么了?”
李氏矜持的拿起帕子擦了擦嘴,笑着说:“也没啥,她刚从乡下回来,还有些不习惯,昨日顶撞了她父亲两句,在罚跪祠堂。”
要换成别人,这么说可能也就做罢了,娶妻娶贤,而这女儿还没出嫁便在家中顶撞父亲,那还了得,这就是大不孝,必定是没人敢娶的。
还是乡下回来的野丫头,怕是难以管束。
再结合这两日京中的传言,哪家哪户只怕都会退避三舍。
陈氏和张嬷嬷也不是没听说过那些市井传言,可相府的目的不一般,这与她这位嫡母关系也不大,她的心里就是不愿许禀文娶个高门大户,有了岳家的帮衬那还了得,不会骑到她脖子上来吗?
所以许相说是这么个五品小官家的女儿,她还挺满意,如今名声坏了,也无甚要紧,将人娶进相府圈在后院即可,再说这种女人失了母家的维护,一般在性格上都会自惭形秽,自觉低人一等,也更好拿捏。
至于为什么这么晚才来提亲,不过是亲儿子刚死了不到一年,这个外室子就认祖归宗,她心气不顺,不想那么快答应罢了。
张嬷嬷面无表情,“女儿是父亲手心里的宝,偶尔顶撞也是有的,这不是什么大事。”
张嬷嬷半字不提外界谣言,她们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将亲事议定。
自始至终陈氏都冷着脸,她十分厌烦这李氏的拖拉,“这事就这么定......”
“哎呀!”李氏蓦地捂着胸口低叫了声。
喜竹忙扶住她,一脸急色,“夫人,您胸口又痛了?大小姐也太不孝了,居然推您……”
“闭嘴。”李氏捂着胸口假装训斥喜竹。
喜竹瘪着嘴没在说话。
张嬷嬷也是大门户里出来的管事嬷嬷,这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对,李氏是林家大小姐的继母,估计也不想继女嫁得比自家女儿还好,可这是相爷指定的婚事,料想着是有目的的婚姻对象,不结是不可能的。
望了眼自家夫人,陈氏不说话拿着帕子捂住了嘴,冷漠的瞥向一边。
张嬷嬷就明白了夫人的意思,正想说,相爷中意林家大小姐,这些恶习自会有夫人调教,结果就听到林府的管家从院门处小跑着进了花厅,“夫人,圣旨到。”
陈氏听到林府圣旨的内容便告辞回了府。
许相爷听说林府到了圣旨,只愣了一会儿便急急进了宫,从宫里出来时,一脸的郁色。
他没见着皇上,听说皇上最近太过于劳累,身子有些不适,但是见到了太子。
太子说,林家大小姐是从乡下回来的野丫头,又打小有克亲的名声,这几日京城里都传遍了,如今还殴打继母,虐待兄弟。
正好现在林府的名声也不太好,加上名声烂透了的林家大小姐,他认为挺适合靖王。
不仅头顶青青大草园,还找了个野牛似的王妃,哪里有这么合适靖王的女人?
便和皇后说了这事,没想到皇后的行动还挺快,圣旨这么快就下来了。
没错,林婉言被赐婚给靖王为正妃,三个月后完婚。
许相这边的心思泡了汤,许禀文的心情也莫名的不好,要说他对林婉言有多么在意吧,也不会,他在意更多的是自己能从相府得到什么。
可此刻听到林婉言真的与他再无瓜葛了,他又迷茫了,当初想着哪怕对她用情没有那么深,好歹也能娶她为妻,也算是回应了年少时两人的约定。
而今,他的心空落落的,像是哪里缺失了一块,不再完整。
他终是要与她分道扬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