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居。
苏豪:“少爷,好了。”
季迟木目光停驻在洛香泛白的小脸上,已经很久了。“说。”
少爷这个样子,其实是最恐怖的。
苏豪低下眉眼,声线轻:“因为有多次影响,又没能第一时间固定,左手骨裂比较严重一些,现在打上了石膏,也要比一般骨裂修养的时间长一些。”
苏豪不得不停下,属实周围的空气凝固冰冷得狠了些。
季迟木声线森冷:“继续。”
苏豪不仅眉眼,头都微微垂下了些许。“后背,我让苏婶看了,因为有衣服的隔挡,没有破皮,淤青的地方,应该是正好拖行的地面有石头,被石头硌的。苏婶已经上过药。”
“嗯。”
“头上,头皮,一些地方有点点渗血,一点点。”
像身处飓风中心,还是有冰碴子那种。苏豪就知道会这样,已经特别强调只是有一点点。但就算如此,少爷的气息还是骇人如这般了。
Jey!
季迟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中是嗜血的冰冷。若不是他早已退出佣兵界,这会儿,人不死也半死不活了。
呵!
他是退了,但他又不只是只有这么一条“路”。“苏北,查Jey。”
苏北:“是,少爷。”
“少爷,有访客。”苏城敲门走进来说道。
季迟木:“不见。”
大家都知道自家少爷已是暴怒,如若不是很重要,苏城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来扰了他。“少爷,是侯希昂。他说,他大概是清楚这次香香出事的缘由。”
季迟木紧握拳头很久了,因为正在极力克制着自己,否则,想方才所说,他早冲去找Jey算账去了。
听苏城这样说,又用了大力气,才让自己握得骨节巨白的拳头松开。“苏豪,守着香儿。香儿要是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
苏豪:“是,少爷。”
季迟木:“走。”
苏城避开身,而后跟在了自家少爷的身后。“少爷,老太爷在赶来的路上。”
季迟木:“嗯。”
他出动直升飞机,肯定会惊动外公。外公再一查,什么事瞒得过他。拦更不可能拦得住。来也好,眼见为实,让他亲眼看看香儿,他心里面会好受一些,起码不用猜着想着,那样更担心。
“季总。”侯希昂远远看到季迟木走来,疾步迎了上来。“洛香还好吗?”
季迟木越过他,落座沙发后就只是直直看着他,一个字也不说。
侯希昂什么时候被这么无礼对待过,却没有任何怒意,相反,更心虚了!
洛香出事,他难辞其咎。要不是他邀请她出面帮忙,她哪会因为帮他讨回被调包的香水而得罪了Jey。不得罪Jey,她就不会因此出事受伤。总而言之,不管多大的怒火他都得受着,应得的。
他走到季迟木对面坐下,迎上他冷得冻人的目光。“季总,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怪我!你待如何,我都接了。”
要不是因为香儿,他还能这么好好的?他季迟木又不是神佛,慈悲为怀。他是心硬的狠,但香儿不是,香儿只要认可了一个人,不管是不是朋友,对那个人会比较宽松,容忍度也会比一般人高些。之前通电话的时候,他就听出来了,香儿对侯希昂是认可的,表示自己交了一个新朋友。香儿开心最重要,但他的气也不能不出。
“香儿之后若需要,你要无条件帮她一次。还有,这次拍得的配方,香水上市后,最高销量的一款,利润分一成给香儿。”
“没问题。”侯希昂很爽快。
其实,他本来就已经把洛香当朋友,朋友有需要,他肯定不会袖手旁观。至于分成,他本来打算给得更多。那个从Jey手里追回来的香水,公司的调香师经过讨论分析,终于承认,洛香是对的,这款香水必大爆。他是想,得出的利润公司、洛香对半分的。
季迟木冷冷的,“哼。”
侯希昂:“Jey之前邀请洛香加入他们,洛香没有同意,所以才会用强的。”
季迟木眼露嫌弃不耐烦。这个20已经跟他汇报过,他当时就在场,听全了香儿跟Jey的对话。所以,能不能说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商场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侯希昂立马开始把当时的情况不遗巨细的说出来。“事情是这样的……洛香本来也没有怎么样的,就是Jey说话这么过分之后,洛香才不留余地的……洛香辅助蓝景丞成功了……Jey走之前最后跟洛香说的是‘后会有期’。事情经过就是这样。洛香之前说要自己晚几个小时才回来,我就不应该真就留她一个人的。说到底,怪我!”
季迟木抿嘴。真要怪,该怪自己。怪自己当初就不该心软,被香儿软磨硬泡还撒娇,他没坚持住,同意了她的计划。
“季,迟,木!”
洪钟般威严、怒火的声音突然插入。
两人回头。侯希昂眼中:谁?季迟木的眼中:不好!
一脸沉色的苏炎霆被苏君业搀扶着,步伐——健步如飞!
季迟木站起身,“外公。”
苏炎霆怒:“别喊我。”
季迟木无奈,看向苏君业,“大哥。”
苏君业点点头,眼中传递着信息:小迟,大哥爱莫能助,你只求多福吧。
“看你大哥也没用!”苏炎霆重重“咚”一声敲下龙头杖,“你怎么当人家男朋友的,啊!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啊!那是国外,是可以合法持有qiang支的E国!你让香儿一个人去就算了,你还让她一个人出去自己溜达,你想什么,你想什么,啊!”
不敢出声的侯希昂:苏老,洛香不是一个人去的,他在的,他们在呢。
但此时此景,他甘愿当透明人。
透明人?问过他苏炎霆了没有。
苏炎霆怒目而视。“你就是侯希昂。也就是你让香丫头去的E国。”
“苏老,对不起。”侯希昂低眉垂眼,发自内心的抱歉。
苏炎霆:“香丫头现在需要好好静养。”
已经就差没直接明说赶人: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侯希昂理亏又真的很抱歉,识趣的告辞:“苏老,再会。”
苏炎霆距离感十足:“嗯。”
侯希昂低了低头,转向对季迟木许下承诺:“季总,我说话算话。还有,洛香醒了,麻烦代我向她问好和表达我对她的歉意。”
季迟木只微微点头,话都没说。他的迁怒就是这么明晃晃。
侯希昂是带着苦笑离开梧桐居的,也是自己活该,唉!
他不知道,对比自己,季迟木更惨。要是知道,他定不会苦笑,反而会庆幸自己能早点走了。
苏炎霆先前是碍于有外人在,总得留些脸面给自己的外孙。这下好了,没了外人,不用忍着了。
抄起龙头杖就往季迟木身上招呼。“你个臭小子,啊,平时总端着一副‘老子牛,老子天下最牛’的样子,啊,关键时候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啊,你牛,牛,牛个屁。我打死你这个臭小子。”
“外公,嘶,外公我错了,您别打了,哎哟,外公……”季迟木躲着又不敢完全躲了去,总得放些水让老爷子打中个几回,不然怕老爷子气狠了又发泄不出伤了身子。
又疼又要演逼真喽。难得一见的场景,沉稳、性子一板一眼的苏君业都不免勾起唇看得津津有味。
家里都是男娃娃,老婆子走得早,女儿又没了,儿媳又常年不在家,这好不容易来了个女娃娃,苏炎霆别提多欢喜了。现在这倒好,好好一个人,出了趟国,带着一身伤回来。他的火气可想而知。
“笑什么笑。”苏炎霆调转怒火,“你,苏君业,你作为大哥,下任苏家家主,啊,弟弟弟弟管不好,弟妹弟妹没好好关注护好了,你还有脸在这笑!”
这无差别攻击!
兄弟俩目目相视,最后还是最得宠的季迟木站了出来,挽着老爷子的手,平息他的怒火道:“外公,错都是我们的错,您别气,要打要骂,我跟大哥受着都成。”
苏君业:小子,臭不要脸!爷爷迁怒倒算了,诶,明明是他这小子大意让自己女人受了伤,居然还好意思这么厚的脸皮拉他来垫背!
“但您气坏了身体不是,等下香儿醒了知道您气坏喽,她拖着伤担心您,那伤可不好养好喽。”
“你还敢拿香丫头说事!”苏炎霆又举高了龙头杖,但语气明显缓和了不少。
果然有戏!季迟木就知道!
自家老爷子从来就重女轻男,喜欢女孩子。当初母亲多受宠就不用多说了,差点连家主之位都传给了她呢。舅妈也是,别人家怎么怎么的立规矩、奇葩要求、这啊那的等等等通通没有,疼舅妈到不行。可舅舅和三个哥哥,加上他,唉,一把辛酸泪啊!
提香儿,那不是因为现在最受待见最受宠的人换她了嘛。看看,多有用。
“外公,打我们随时都可以打。”看看男娃在苏家的家庭地位,啧啧啧。“我们先去看香儿嘛,说不定她已经醒了呢。”
才怪。
香儿醒了的话,苏豪早给他打电话了。而且,经历了这么一遭,又伤了几处,她沉睡基本相当于昏睡,哪有这么快醒来。
可是事关香丫头,苏炎霆一听一个听劝啊。他二话没说,迈着大步走向电梯门,口中还骂着:“等我看完了香丫头,我再收拾你们。”
苏君业:好嘛!小迟一个人的锅,成功变成了“他们”的大锅。
他眼刀子xiuxiu的。季迟木眼神说着:兄弟嘛,有难同当。还有,他现在急,香儿没在眼皮子底下,他急,要去陪着她,这个办法最有效,就用这个办法。
苏炎霆来到房间,看到白着小脸,与平日的活泼灵动不一样,虚弱的躺在床上的香丫头,那个手里的龙头杖又要忍不住了,要不是担心扰了香丫头休息,真忍不住当场再揍臭小子一顿。
“季迟木,你自己看看,香丫头成什么样了!”
老爷子很少叫他全名,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叫两次了。可想而知,老爷子这次真气狠了。不过,别说老爷子,苏君业,特别是季迟木,那都不是气那么简单了。
“外公,是我的错,安稳久了,有些变得大意了。”
苏炎霆:“这次是万幸中的万幸。下次呢?你不是有派人暗中保护香丫头的吗?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
“香儿不喜欢人跟着,所以我就让人暗中远远跟着。又,她这段时间练得不错,我就没坚持安排人随身保护。”季迟木眉间有些紧,其实他现在也后悔这样的安排。
“香丫头单纯,生活环境又简单,哪里知道人的心能险恶到何种地步。她不懂,难道你还不懂!”苏炎霆压着音量,可话语中的怒火一点没少。
苏君业站到他身侧,轻轻顺着他的背,“爷爷,您别气,小迟知道错了。”
“知道有什么用!”苏炎霆心疼的看着床上沉沉躺着的香丫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香丫头罪都受了。
季迟木走到床边,轻轻拂走香儿脸上的碎发,满眼疼惜的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转身面向自家外公,眼中除了认真还有郑重。“外公放心,之后,再也不会让香儿独自出门,我会安排人贴身跟着她在外。”
苏炎霆:“哼。”
这还差不多。他可喜欢香丫头了,看不得她下次再出个什么事。
苏君业问:“知道是谁干的了吗?”
季迟木点头,“在查了。”
苏炎霆严肃表态:“不能让香丫头白白受罪了。但是,我希望你用正经途径来解决。”
自己外孙之前身处灰色地带,亦正亦邪。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势力,脱离了之前的种种。他真不愿再看到他去碰触以前的那些人或别的什么。以他建立起来的势力、人脉,相信够用的。
“我同样。”苏君业附和自家爷爷。
最小的弟弟,少时遭遇苦难,千辛万苦才回到了他们这些至亲之人的身边,又因各种缘由当了雇佣兵,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的罪。他们哪一个都不会再愿意看到他走回老路!
“外公,大哥,你们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的。”季迟木自己心里也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