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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敌是友?

下一瞬,常岁宁便从那支冷箭飞去的方向中得到了答案。

那支箭直冲着欲攻向她的那为首黑衣人而去,而那黑衣人也很敏觉,在那支箭近其侧身之际,他面色一变,立即抬刀侧挡。

“当!”

箭头与刀背相击,发出一声带有余震的声响,同时那黑衣人下意识地后退。

正是此时,常岁宁抛出手中长刀,以掌击在刀柄底部,长刀猛地飞出,刺破雨雾,飞袭而去。

锋利刀刃刺向黑衣人右肩,叫他吃痛踉跄退后,一名常府护卫趁机将他擒住,以刀横在他脖颈前。

常岁宁:“要活的——”

她那一刀之所以伤在对方拿刀的肩上,便是只为卸去对方的攻击,而不伤其性命。

此时,方才那放箭相助之人也已现身,对方挽弓射杀了几名黑衣人,但看身形眉眼却是个年轻女子。

常岁宁心中疑惑对方身份,但性命攸关,制敌为先,她只看一眼便收回视线,未允许自己走神。

刀光血影间,她与常刃交换一记眼神后,常刃与她点头。

缠战下去不是办法,带着那名被生擒的为首之人脱身才是上策!

就在常刃等人边战边退之际,忽然有马蹄声传近,一队人马冒雨而来,约十数人,皆着玄袍。

“竟敢于京师内公然作乱,将那些黑衣人统统拿下!”

为首的青年跃下马背,拔刀上前。

这些人气势身手不凡,显然不是寻常护卫,个个以一当十,骁勇无比,且那句“统统拿下”显有官将作风,那些黑衣人被擒住了首领本就人心动荡,眼看局面不利,很快便溃散而去。

“不必追了!”常岁宁将刀收回刀鞘,对众人道。

那为首的青年便示意下属勿追,他快步来到常岁宁面前,有些紧张地问:“常娘子,您没事吧!”

常岁宁身上脸上都是血迹,分不清是别人还是她自己的,但她神情无异,未见受伤之色:“我无碍,但元祥,你怎么回来了?”

元祥压低声音解释道:“我是奉大都督之命暗中回京相助常娘子的!”

常岁宁未急着深问多言,只点头,道:“离开此处之后再细说。”

元祥看向那被押着走来的黑衣人,问:“这些人公然行刺杀之举,可要将他们送去大理寺?”

“不必。”常岁宁道:“我另有用处。”

如今大理寺中没有姚翼,是黑是白全凭圣意,已不能让她信任交付任何。

且她已有完整计划,这些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不足以令她改变原本计划。

元祥应下后,询问常岁宁:“那是否要将此处清理干净?”

“也不必。”常岁宁道:“只需稍加处理,马车留下,带有常家标记的兵器留下,制造出我被人刺杀劫持下落不明之状,让官府自去追查便是。”

如此就将计就计,她恰好可以受害者的身份名正言顺消失两日,如此更利于实施她接下来的计划。

“是!”

一名负伤的护卫上前,声音有些干哑:“女郎,我们死了两个人。”

常岁宁看着那被抬过来的两名下属尸身,片刻,才道:“帮他们和那些黑衣人互换衣袍,将他们的尸身带回去,来日安葬。”

“是。”

“你们受何人指使?”常岁宁看向那被押到她面前的黑衣人。

那被她伤了肩膀的黑衣人侧首不答,刚要咬牙之际,常岁宁忽然抬手曲肘,以肘重重击向他一侧脸颊颌部。

“噗!”

那黑衣人被这道力气击撞得头晕目眩,偏过头吐出了一口血水,还有一颗带血的牙齿。

“你……”他恼怒地看向那突然动手的少女。

常岁宁扫了一眼被他吐出去的牙齿,道:“抱歉,我以为你口中藏毒,方才想咬毒自尽。”

黑衣人来不及说话,常岁宁便往他口中塞了一粒药丸,将他的下颌重重往上一推,迫使他咽了下去。

黑衣人被制住双臂,拼力想要咳出来却不能,脸色一时赤红:“你给我吃了什么!”

“你未带毒药,我送你一颗而已。”常岁宁看着他:“此毒十二个时辰内没有解药便会要你性命。所以,我再问你,是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面色几变:“我不知道是何人!我们只是收钱办事而已!”

常岁宁没有怀疑他说假话。

藏毒一般是死士之举,这些人的行事与身手,的确更像一些收钱办事、不探究雇主身份的杀手组织。

她问:“那事成之后,你们要在何处见面?”

雇主总要确认事情有无办成,杀手总要拿剩下的雇金。

“……在崇业坊后的关帝庙里!”

常岁宁:“如何见?”

那黑衣人道:“提头去见。”

元祥:“提谁的头!”

常岁宁:显然是她的。

“我的头你提不了。”常岁宁扫向那些倒地的黑衣尸体,“你从这里挑一颗喜欢的带上吧。”

黑衣人:“……”

常岁宁要去看看是谁这么想要她的头。

她看向那名站在一旁的蒙面女子,邀请着问:“今日多谢相助,要一起走吗?”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为免那关帝庙里的人快一步得到事败的消息,她要立即赶过去。

那女子犹豫一瞬后,向她点头。

……

崇业坊的关帝庙荒废已久,平日里会有乞丐在此聚集。

但因往京师聚集而来、要告御状的流民太多影响了京师治安,圣册帝遂令人以‘流民之中多藏细作’为名使各处驱赶抓捕,城中的乞丐也因此被牵连驱离,此处关帝庙便空了出来。

“夫人……人来了!”

一名头戴幂篱的仆妇守在外面,见得一行黑衣人走了进来,连忙返回庙殿中通传。

坐在关圣像下等候,同样罩着幂篱的妇人闻言立时站起身,连忙问:“事成与否!”

仆妇压低声音:“看样子应是成了……”

为首的那人手里是提着东西来的!

妇人自喉咙深处滚出一声畅快解气的笑声:“那祸星终于死了!”

她要亲眼好好看一看!

一行五六名黑衣人走了进来,为首之人是她们认得的,那人肩上受了伤,一身血气,但妇人未觉有异,既是去杀人,受伤才是正常的。

黑衣人左手提着一只沉甸甸的包袱:“东西带回来了,剩下的银子在哪里?”

仆妇道:“银子自然少不了你们的,但总要先验了货。”

黑衣人“嘭”地一声将手中之物放到一旁的供桌上,将那包袱解开,露出方方正正的匣子,匣子被打开之际,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人前。

幂篱下,妇人眼神惊变,露出怒色。

仆妇面对这血腥一幕虽也有些怵得慌,但还是立时质问道:“……你们敢收下如此重金,结果就是这样糊弄行事的吗?我们真正要的东西在哪里!”

“在这儿呢。”

一道声音自庙殿外传来,随之走进来的是一个少年打扮模样的人。

来人跨过门槛之际,抬手有匕首自手中飞出,将那妇人头顶的幂篱削落。

那衣着低调的妇人面容暴露,正是应国公夫人昌氏。

她眼神震怒:“常岁宁……?!”

“原是昌夫人。”常岁宁:“夫人雇了这么多人只为取我一颗人头,倒是大手笔。”

但也足可见,明家和明后已废除了昌氏的爪牙,否则对方也不至于无人可用,还须去外面雇用杀手。

昌氏厉声道:“来人,把她给我杀了!”

的确有人涌了进来,但却是常刃元祥他们。

他们已解决了昌氏带来的所有人手,很快便将昌氏和她的仆妇制住。

“……这么多人竟都杀不了你,果然是天生的祸星!”昌氏被按在地上,仍旧挣扎着:“你这祸星怎还不死!”

常岁宁走过来,半蹲下身打量着昌氏那张枯瘦而满是狰狞恨意的脸,了然道:“看来是要疯了……我记得你母亲便是发疯伤人而死,看来你们这一脉是祖传的病,难怪明谨年纪越大越是不堪。”

一遭遇挫折不顺,受到刺激,这病症果然便显现出来了。

昌氏面色一变:“你说什么?!”

这贱人怎知她母亲当年是患疯病而死……她父亲分明将此事瞒得一丝未漏!连圣人都不知道此事!

常岁宁直起身,没有解答昌氏的疑惑。

护卫将昌氏从地上扯起来,钳制住她的双臂。

昌氏面上不见丝毫恐惧,反而现出讥讽的笑:“你以为你抓到我,就能救你兄长了吗?痴人说梦!我纵是死,也断不会认的,你休想借我成事!”

“你想得太简单了!你该知道如今真正想要你兄长死的是何人!”

“不管你怎么做,你都救不了他……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处死!”

昌氏言毕,面上越发痛快,她横竖已经是个死人了,落在这贱人手中也没什么好怕的,杀不了对方,看着对方痛苦也是解气的!

面对她满含报复快感的话语,常岁宁看向她,倒有些好奇:“在此之前我与你并无深仇大恨,你就这般恨我?”

这句话陡然点燃了昌氏的怒火。

“你不知死活打伤我儿,他固然不争气,可若非是因结怨在先,岂会有那日赛马之事,又岂会令他伤重至此!”昌氏满眼恨意:“他因此病胡乱服药才行事失常……若不然又怎会有后山枫林之祸!”

“如此种种,皆因你而起!”昌氏咬牙切齿:“你毁了我儿子!”

也因此毁了她的一切!

现下竟然还同她说什么“并无深仇大恨”?!

常岁宁看着她:“原来在你们这些自认高贵不可冒犯的作恶者眼中,道理是这样讲的。”

昌氏讽刺地笑了一声:“这世间道理千百种,你不满不甘又如何,谁让你们生来卑贱?谁会在意卑贱之人的道理!”

她虽然要死了,但还有天子的道理,天子的道理谁也不能撼动!

“任你们这些蝼蚁如何挣扎,也没人会在意你们畏惧你们!”昌氏挑衅道:“你纵此时杀我,我也不怕你!”

“你还需要我来杀吗。”常岁宁未见被激怒之色,最后与她说道:“你还有用处,便再活几日吧,临死前顺便看一看我这蝼蚁的道理。”

少女言毕即转身离去,昌氏还欲怒言,却被护卫劈昏了过去。

常岁宁和元祥去了庙殿屋檐下单独说话。

“……大都督于途中听闻此事,便令我即刻赶回京中,相助常娘子。”

实则起初他家大都督也要一并回来的,但策马数十里,大都督复又停下。

元祥将这个经过也说了,“非是大都督不愿回京,实是并州之事不可耽搁,二来,大都督说……您应当不愿意见他回来。”

常岁宁出神一瞬,点了下头。

“是,阿兄有我,并州更需要他。”

比起不顾一切不分轻重不论时局的盲目相助,这样明智有分寸的崔璟,让她更轻松,也更令她敬佩。

如若崔璟当真因此回京,置并州而不顾,这样的相助只会让她有压力。

崔璟正是考虑到此一点,且鉴于自己从前的确帮了太多无用之忙,正因知她信她懂她,也不想被她看轻,又冷静权衡诸多,才只令元祥赶回来。

“你本也不必特意赶回的。”常岁宁对元祥道:“我有你家大都督的铜符在手,已经够了。”

“可大都督说,您多半不想让他牵扯其中,不会去用的……”元祥小声道:“方才您遇险,身边也没带几个人,果然是不曾用过。”

“所以大都督令我回来,听常娘子调遣。”元祥道:“大都督说了,他人在外,对详细局面所知不多,但若常郎君当真有性命之危,纵是劫囚也是使得,总之需先保证常郎君的安危。”

听得劫囚二字,常岁宁不由问:“你们玄策府,如今上下这般目无法纪吗?”

元祥认真道:“我们玄策府上下忠于大盛江山,忠于公道公正的法纪,常郎君为功臣之后,又已编入玄策军中,今受冤入狱,玄策府便有责任搭救!”

片刻,常岁宁轻点头。

这样的玄策府,是很好的。

“但大都督再三交待了,一切还是以常娘子您的安排为先,您怎么说,我等便如何做。”

常岁宁:“好,此事毕后,有劳你替我向你家大都督道谢。”

随后,常岁宁去见了那个年轻的蒙面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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