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
廷议争执来了一天没有结果,文官大多要抚,武官一边倒要战,但决定还是要下。
崇宁帝将三位阁臣,户部尚书,五军都督府三个在职都督,以及京营的五个统领都叫来,准备加加班,再开个小朝会。
“陛下,国库实在是没银子了!您就是把老臣这把骨头拆了,那银子也变不出来!如今朝廷每年春秋两税,不过三百五六十万两,就这还等盼着风调雨顺。
每年九边军费就要耗费五成,京营和朝廷官员的俸禄,又得去掉四五成。
若不是林御史在盐政上颇有建树,朝廷每年盐税能多收百八十万两,国库早已入不敷出了。”
“放屁!朝廷要你们这帮文官治理国家,你们就给治理成这样!要我说,朝廷给你们的俸禄都是白瞎了!”
“锦乡伯!这里是御前!注意你的言辞!”
“陛下,老臣说的都是实话,国库既然空虚,陛下只管将胡尚书的家抄一遍,银子自然就有了!
老臣听闻这老倌儿在家里酒池肉林,前些日子纳了一房小妾!
胡尚书,我听说你那小妾才十五六啊,你这岁数都够当人家爷爷了,也下得去手?可得注意身体啊。”
“这是诬陷!什么小妾!那是老夫认的干孙女儿!锦乡伯!你若再敢出言污蔑,老夫定不与你善罢甘休!”
几个武官闻言都嘿嘿直笑。胡岳气得脸一阵白一阵黑,崇宁帝额角青筋直跳,猛然一拍御案: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朕没工夫听你们扯这些!胡岳!国库到底还能拿出多少银子!朕要听实话!”
胡岳见崇宁帝上了脾气,也只得抓着胡须想办法,半晌方才期期艾艾道:
“陛下,除了预留的那十万两,九边和京营今年的军饷或可以粮食布匹替换一成,这样的话,或许可以有五十万两,这是最多了。”
“五十万两......既然粮食布匹有富余,是否可以多替换两成?”
“陛下!万万不可!替换一成已经是不得已的办法!
我朝军制,边军步兵每月军饷折银二两,骑兵每月军饷折银三两五钱,京营比边军还要高出三成,这笔军饷太祖朝时定的便是三成粮七成银,到得如今,已经是六成粮四成银。
如今再减银一成,军中只怕已经会有所不满,倘若减得多了,万一军中闹起来,恐怕更难收拾。”
崇宁帝来回踱步,此番河南民变,虽是朝廷危机,但对崇宁帝而言,也未必不是个机会,若能一举平叛,从此有军功傍身,再要在军中做一番动作,也不必像现在这样艰难......
如今既然胡岳说国库能拿出五十万两...
崇宁帝抬起头来,往五军营几个大统领瞧了一眼,开口问道:
“京营既要平叛,需要多少兵马?谁为主帅?何时可以平叛?”
崇宁帝这话一出口,杨松便暗暗叹了口气,他心里清楚崇宁帝对军功的渴望,这些年因在军中没有威望,安插下去的人在军中难以立足,如今既有了机会,崇宁帝果然不肯放过。
武官那边一时兴高采烈,锦乡伯第一个开口道:
“陛下放心,左哨大营日夜操练不休,枕戈待旦!不过是一帮乱民,只要陛下一声令下!臣亲自率领三万大军南下,半年以内,定能剿灭乱军!”
“陛下!臣只需要两万......”
“陛下!俺也一样......”
崇宁帝虽拿定了主意要打,究竟以何人为帅,也还需斟酌一番,先将众人屏退,准备再好好思量思量.....
九月初九,开封府朱仙镇被屠,一部乱军再度返回开封城下,开封再度告急。
九月初十,开封陈留,杞县告破,通许县令开城投降。同日,长葛,许州被围困。
九月十三,乱军绕过大谷关,龙门关,河南府洛阳城被围困,在洛阳城下停留一夜后,乱军直扑河南府腹地.....
直至九月中旬,半个河南已经陷入乱军之手,求援信件如雪花一般向京师飞来......
......
“陛下,乱军号为五通军,自开封城下一分为五,开始在河南境内流散,其中两部号为‘虎通军’‘豹通军’,现仍在洛阳附近。
开封城下这支乱军,名为‘鹰通军’。
许州一带这一支,号为‘熊通军’,看其行军路线,似乎是要往南阳府方向去。
往归德府方向这一支,号为‘狼通军’,也就是这一路乱军,前几天屠了朱仙镇,此外根据探子发来的消息,此前屠封丘城的,只怕也是这支乱军。
以目前来看,该部乱军尤其擅长使间破城,屡屡得手,稍作抵抗,破城之后便常有不忍言之事,该部乱军尤擅掠夺流民,以为先锋,人数也最多,大约已有五万余人,对我们的威胁也最大。
如今已经查实,这支乱军起自五通教,该邪教在河南,河北,山东,山西境内皆有散播,必须早日平定,否则,一旦成其了气候,只怕这其余几座州府,也要不稳。
陛下!不能再等了!”
自崇宁帝定下要以武力平叛的方略之后,已有十余日,平叛主帅的位置,迟迟定不下来,元从一系与顺德一系争夺不休。
毕竟哪边还没有几个急等着抬爵的将门来着?
除了像贾府这样确实已经在军中无人的“过气将门”,稍有些进取心的,都已经快要抢破脑袋了。
崇宁帝眼看着摆在桌子上的奏折文书,暗自咬了咬牙。
平心而论,无论是元从系还是顺德系,他都不想给,偏偏唯一一个官位够高的王子腾,此时还在九边,其余大猫小猫两三只,也没有挂帅的资格。
乱军的进展比朝廷估算的还要快,确实已经不能再等了......